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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們把整個數學系統看做一台巨大的差分機用來證明定理,那麼我們必須說,通過點金模我們可以證明這個系統實際上是有生命的,並且,如果它能夠培養出照顧自己的能力,甚至可以證明其自身的生命價值。這種自我驗證能力的性質,還是我們目前所無法理解的,但我們知道,它的確存在,因為我們人類自身就擁有這樣的能力。

  “作為有思考能力的人,我們可以觀照整個宇宙,儘管我們沒有任何有窮的方法可以對宇宙進行枚舉。‘宇宙’這個名詞事實上並不是一個理性的概念儘管它看起來如此直觀,任何有思想的人都對此有所了解,事實上,我們都有一份了解宇宙,從而獲悉自身起源的衝動。

  “偉大的巴貝奇爵士在他生涯的最後階段,對蒸汽動力的局限性逐漸失去耐心,試圖控制閃電的力量用於為計算提供動力。他完善了‘電阻’和‘電容’組成的系統,儘管展示了難得一見的天才,卻仍然支離破碎,難以構成完整體系。事實上,還被一些目光短淺的人稱作‘老年人的不務正業’,但歷史將會對此做出評判。我強烈希望,到那個時候,我的設想也將突破純理論範疇,進入現實中的世界。”

  掌聲稀疏而且凌亂。埃比尼澤·弗雷澤躲在講台一側,在繩索和沙包後面觀望,這時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但至少,演講已經結束,現在埃達將離開講台,回到他的身邊。

  弗雷澤打開埃達女士行李包上的鍍鎳掛鉤,埃達把她的講稿丟進去,然後又把手套和帽子也丟了進去。

  “我覺得他們聽懂了我的話!”她興沖沖地說,“弗雷澤先生,這些理論用法語講出來非常雅致,不是嗎?法語,真是一門非常理性的語言。”

  “下面我們去哪兒,夫人?回旅館嗎?”

  “我要去一下更衣室,”她說,“天太熱了……你去幫我把蒸汽車叫過來好嗎?我待會兒就去找你。”

  “當然可以,夫人。”弗雷澤一手拎包,一手拿著暗藏寶劍的手杖,帶領埃達女士去狹小的更衣室。他打開門,鞠躬請埃達進去,把她的提包放在她腳邊,然後牢牢關住了門。他知道,埃達女士會偷偷從更衣室最左下角的抽屜里拿出一個暗藏的鍍銀白蘭地酒瓶,喝點酒安慰一下自己。那酒瓶還多此一舉地被纏繞在紙巾中間。這點小心計也當真可憐。

  弗雷澤還特意給她準備了冰鎮的塞爾查水,只希望她偷偷喝酒的時候,也能加點水進去。

  他從後門走出講堂,習慣性地繞著整座房子非常警覺地走了一圈。他壞掉的那隻眼睛開始在眼罩下面隱隱作痛,藏著寶劍的鹿頭手杖多少能派上一點用場。不出所料,周圍沒有什麼可疑的跡象。

  不過埃達女士雇用的那位蒸汽車司機,同樣也不見了蹤影。毫無疑問,這個滑頭小子肯定又鑽到哪裡喝酒,或者在路邊找女人搭訕去了。或者,也許他會錯了意,沒能聽懂弗雷澤的指令,因為他的法語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他揉著那只能看得見的眼睛,查看來往車輛。他決定等那小子二十分鐘,不行就叫一輛出租馬車走人。

  他看見埃達女士猶豫不決地站在講堂後門口。她好像戴上了一頂遮陽圓帽,然後又忘記帶旅行包了,這倒是很符合她的個性。弗雷澤趕緊一瘸一拐地趕到她身邊:“這邊走,夫人——蒸汽車說在拐角跟我們碰頭……”

  他站住了,那人並不是埃達女士。

  “我想您是認錯人了,先生。”那女子用英語說,她垂下眼睛,笑道,“我不是你那位差分機女王,我只是她的一名崇拜者。”

  “請原諒,夫人。”弗雷澤說。

  那女人含羞低頭,打量著自己身上穿的白色平紋細布長裙,上面有繁複的提花圖案。她戴著突出的法式裙撐,披一件漿硬的小外套,邊緣繡著花邊。“尊貴的夫人穿的衣服跟我有幾分相似。”她苦笑著說,“夫人一定也去過沃斯先生的服裝店買過東西!先生,這讓我都感覺自己品味不錯了,n'est-ce pas?”

  弗雷澤沒有說話。他略微有些疑心。這名女子四十來歲年紀,身材苗條,一頭金髮,穿著倒也體面,只是她戴了手套的手指上還套著三枚金戒指,線條美妙的耳垂上還掛著一副金銀細絲玉墜,嘴角還恰到好處地點了一顆美人痣。而且她那雙了大大的藍眼睛,總有一股邪行勁兒——那眼神似乎在說:我認得你,臭警察!

  “先生,我能跟您一起在這裡等著夫人嗎?我想請夫人為我簽個名,不知道是不是太唐突了。”

  “去拐角那邊吧,”弗雷澤點頭說,“蒸汽車那裡。”他伸出左臂,把手杖夾在右側腋下,手輕輕握住杖頭。在埃達女士出來之前,沿著馬路走幾步應無大礙,他想好好觀察一下這個陌生女人。

  他們停在路邊,一坐三角形法式煤氣燈下。“能聽到倫敦人講話真好,”那女人討好地說,“我在法國住得太久,英語都不太會說了。”

  “哪裡,您說得挺好。”弗雷澤說。這女人的聲音的確很動聽。

  “我是圖納欽夫人,”她說,“西比爾·圖納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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