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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堡里,讓我最受刺激的場景就是看到等候室內堆放著一車車的食物。所有三明治都是用新鮮麵包做成的,這些麵包來自於威廉士大街的一個麵包房。這家店在那種環境下依然正常運營,而且總有源源不斷的新鮮原料:義大利臘腸、燒牛肉、新鮮奶酪和醃菜等等,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每次看見,我都忍不住想衝上去大吃一頓,但最後還是不敢造次。最讓我感到痛苦的場景就是看見鮑曼走進了等候室,抓起一把三明治將他的外衣口袋塞得滿滿當當,然後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從那時起,我開始非常討厭鮑曼。

  當時,元首地堡和黨總部之間的通信線路已經被完全切斷,因此任何從地堡發出的指令都要由專人送到威廉士大街(也可以通過宣傳部的無線電設備進行發布,但只有黨總部內的海軍無線電室才能收發海軍和黨政信息密碼)。於是,在之後的幾天裡,我不得不每天十幾次地往返於威廉士大街和地堡之間,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這是一場俄式輪盤賭的遊戲,每次一跨出防空洞,就等於把自己的腦袋拴在褲腰上。幸運的話只是嘗嘗燃燒彈帶來的濃濃磷煙和有毒汽油的味道,要是不走運就會直接被蘇聯火箭削成肉泥。在威廉士大街,到處都有被火焰噴射器燒焦的屍體,散發出的惡臭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味,這種氣味直到今天我還記得。如果你很倒霉地趕上了一枚喀秋莎火箭在附近爆炸,立刻就會引發突然的失明和方向知覺的喪失。這是最為兇險的時刻,你必須迅速移動雙腳尋找掩護,否則下一枚火箭就會如期而至。

  在蘇軍的持續打擊下,平日通行的街道已經成了一個亂葬岡,到處都可以看見死屍,有些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位於威廉士大街另一頭的黨總部花園也成了一個大墓地,空中瀰漫的戰火硝煙讓人無法看清地上的屍體,我就曾兩次被僵硬的死屍絆倒。每當我們以為敵人的火力已經到頂時,迎接我們的總是更為猛烈的炮火,鋼鐵洪流如雨點般傾瀉在道路上,一時間火星四濺,留下一個個白熾斑點。有些人被子彈和爆炸後的彈片擊中,立刻被撕成了碎片。我們把一些身受重傷的人拖進了格特魯德醫生的病房,有些她根本無力醫治,只能提供最基本的急救措施。阿克斯曼要求我們儘量避開敵人的火力點以減少傷亡,但據我所知,在短短的四五天內,就有至少20個人死於蘇軍炮火之下,其中還包括柏林希特勒青年團的領導人奧圖·哈曼。

  不論何時前往地堡送信,周圍總是充滿著令人窒息的厚厚濃煙。炮彈擊中目標後發出的轟鳴聲幾乎將我的耳膜震碎,更糟糕的是一時間耳朵還難以恢復,持續的嗡嗡作響折磨著我脆弱的神經,讓人幾近崩潰。

  在地堡緊急入口的外面從來不會出現衛兵的身影,他們都躲在門背後的安全之處。在入口處還有一個小小的頂棚,可以稍稍抵擋一下從天而降的炮彈。每次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門口,那兩個警衛總會調侃道:“幸運的小伙子!你又成功了!”,或者說“怎麼又是你,小伙子!你怎麼還好好的?”曼扎利廚房裡的助手們常常稱這些衛兵為“地堡士兵”,有一次其中一位還對那些士兵喊道:“為什麼你們不出去和蘇聯人戰鬥,卻躲在這兒讓一個孩子去替你們做事?”

  深入地堡(4)

  在所有衛兵中,我最熟悉也是最喜歡的是軍士長哈里·門格撒森。記得有一次,我氣喘吁吁地跑到地堡門口,卻意外發現大門緊鎖著。在平時一般情況下,大門都會留出一道縫隙,絕不會上鎖。我重重地敲了幾下,希望裡面的人能聽見,過來幫我開門,但結果卻沒有任何反應,外面隆隆的爆炸聲壓過了一切,沒有人聽得見我的敲門聲。最後,我不得不繞到大臣花園的正面,冒著槍林彈雨進入了地堡。當我向哈里抱怨時,他很幽默地說道:“老天爺,這可是個秘密地堡,難道你還想讓我幫你配一把鑰匙嗎?”

  在最後幾天中,哈里和我一有機會就開始聊一些熱點話題,例如蘇聯人現在離我們有多遠等等。當然,我們談論的最多的還是溫克的第12軍,我們都想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開到柏林來救援。

  此時,希特勒的第三帝國已僅限於柏林市中心若干平方公里的範圍內,蘇聯軍隊的炮火幾乎全部集中到納粹的統治中心。該地區已經成為希特勒最後的立足點,其中包括了所有的政府辦公大樓,而它的中心就是希特勒的官邸。該建築整體呈正方形,周圍被其他建築群緊密包裹起來。東面是威廉士大街街上的舊帝國大樓,西面是希特勒黨衛隊警衛旗隊的大本營,南面的新帝國大樓將上述兩座建築沿弗斯大街連接起來。該地區周圍還有一些輔助性建築,例如西邊的柏林動物園,它被稱為柏林“綠色的肺”,不過現在那裡有一座重要的軍事醫院,並且為艾利赫·凱姆普卡的地下汽車廠提供燃料支持。

  在這片建築群下面遍布著如迷宮一般的地窖和地堡,它們多數通過複雜交錯的地道相連(在柏林的政府區還有其他5個相互獨立的地堡,分別位於幾個部門的大樓底下,戈培爾在位於赫爾曼戈林大街的官邸下面就擁有一個非常豪華的地堡,另外還有十幾個防空洞和難民營)。斯佩爾位於弗斯大街的辦公大樓下面有一連串的防空洞和地下室,裡面早已經擠滿了滿面愁容的黨衛隊士兵、傷員、護士、醫生和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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