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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違了,久違了,往昔的生活!自此,醋坊有了那句話,氈坊有了那句話,糧倉的倉官也有了那句話,“拿錢來買!”“拿錢來買!”竟像一連串滾雷,響徹於整個野駝灘上空。

  可是,紅鳥王國是從來也沒有發行過貨幣的,這“錢”從哪裡來?

  於是,機靈的人們就想起了當年那場天降五穀的大雨,那裡面不是也雜有許多的錢幣麼!一時間,人群又像炸了群的羊,蜂擁奔向沙灘地頭,到處尋覓挖那些錢幣孑遺。可是這些錢幣已經十分稀少。當年雨後,他們在收起糧食五穀的同時,也把那些錢幣的大部分收集起來,和一些刀槍武器一同熔鑄成了後來使用的各種生產工具。一部分沒有收集的也因這多年的水浸雨淋而腐鏽得面目全非,因此真正能當錢幣使用的已經很少,根本不足以當值現有的財產。同時,這些錢幣的獲取也是一種不公平競爭,運氣好的人收得多,運氣差的人就收得少,而王國的財產卻是全體創造,人人有份,平均占有,根本不能以誰的錢多錢少來衡量他的財富多寡。基於此,人們更多的還是去瓜分實際的財產,這部分人說,這塊田是我們連開的,那部分人說,那眼井是他們排挖的,更有一部分人已開始偷偷摸摸給馬群駝群暗中打起記號。形勢日甚一日,最後竟引發了一個更為痛心的現象——派系之爭!那久已淹沒而被人淡忘的騎一旅、涼州團、駱駝團的三角鬥爭,又死灰復燃,露出了火併的端倪。

  這年秋上,莊稼收過,開始灌秋水地。灌秋水是隔年莊稼的第一道水,保墒防旱至關重要,直接影響著下一年的莊稼長勢。在往年的日子,每逢此時,農事隊的人們就會自覺地、按部就班地去做這事。可是今年今月今日,情況卻不同了,由於莊稼地有了不同群體的歸屬,又加連年怠惰,坎兒井缺少疏浚,水量大減,澆水的人們竟發生一場嚴重的爭水械鬥,三方力量,互不相讓,你爭我奪,大打出手,直打得頭破血流不說,還用鐵鍬砍死了三個人……

  形勢急轉直下,全亂了套。獨眼龍的法令已毫不起作用,羊副官的宰相衣冠已被視為戲裝,李老軍的呼喚奔走,也成了一種可笑的愚夫喋喋。而此時的馬黑馬大人卻依然沉湎於扛梯子嫖風,對此國家大事,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不成!不成!一定要重修法典,重修法典!”獨眼龍滿腔激憤,緊急呼籲。

  “要趕快喚醒國王!趕快喚醒國王!”李老軍更是憂心如焚。

  然,皇后花奴亦袖手旁觀,軍事大臣卜連長,則早已把自己混同於普通百姓,陷身於那些糾紛之中不能自拔。群龍無首,一班朝臣到此方才明白,離了君王的驅策,他們不過是一群泥偶。

  “大總管,還是由你再向國王做個勸諫,你的年齡最大,比較好說話……”

  “不不,宰相,老夫人微言輕;你的地位最高,還是由你出面比較合適……”兩位鐵桿同僚,互相推諉又互相勉勵了一陣,終於做出一個決定,雙雙出馬,對他們陷入迷途的國王再做一番苦諫。

  這天,他們特意套了一輛駝車,載著酒肉清水,早早候在通往三棵樹的半道上。待馬黑馬一出現在地平線上,就趕緊迎過去,雙雙跪伏於地,獻上一罐清水。馬黑馬的精神氣力已大不如從前,一臉的憔悴,疲憊不堪。接過清水,咕咚咚一陣痛飲,就把嘴一抹,感激地嘆道:“二位愛卿真是雪裡送炭!”二人就趁機進言說:“陛下,既然這麼辛苦,何必把這破梯子扛來扛去,放在那裡不就得了?”他卻說:“放在那裡怎能放心,那班小麼兒已經野了,你一轉身離開,他們就會當劈柴燒了。”二人又說:“他們怎敢如此大膽?給他們下個把頭不行?”他又說:“給他們下個什麼把頭呢?罵他們不聽,打他們不怕,殺他們我又不忍……”二人沉吟一陣,又說,“既然這樣,那以後你就把這輛駝車帶上,也好省省腳力,何必非要親自扛在肩上?”他又嘿嘿一笑說:“二位愛卿不懂,古來的帝王將相,三宮六院都是靠霸力漁色,髒唐臭漢概莫能外;而我馬黑馬卻不能學他們那般無趣,我貪戀女色是要拿出真心實意,這才叫做真正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哈哈……”

  二人聽到這裡,不禁面面相覷,沒了話說。

  三十一(2)

  沉吟一陣,又遞上一壺酒說,陛下,你這麼做,確實是千古的美談,萬世的風流!但是長期這樣下去,對你的身體……可不大好啊……

  “哎——身體!”他忽然由衷地長嘆一聲,“這樣下去,確實是有路吃不消的!最初那段日子,我扛這把梯子是快步如飛,近來卻越來越沉重,行不過二十里地,就覺兩腿發酸,兩眼冒金星,脊骨上也淌虛汗……唉,這是沒辦法的事啊!”

  “不,不,陛下,有辦法,有辦法,只要你懸崖勒馬,見好即收,注意分寸,你一定會既得龍鳳之歡,又能使龍體長健無恙……”

  “不,不,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已不能自拔。我現在已時時感到,我可能活不長了,我死以後——”他忽然又頓住,怔怔地把二位打量一下,又道,“現在順便說句話吧,我現在已經看破紅塵,實在無心當這個國王了,我想禪讓王位。我死以後,你倆就是攝政王,要好好輔佐太子,治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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