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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亞中說:“我也這麼想。”

  第二天就開始進行球賽。

  球賽開始前,韓大狗把全團的人都召到操場上訓話。

  韓大狗說:“今兒風真他媽安靜。石令牌這個地方,不打仗蠻好過日子。我記得,我們剛剛進駐石令牌時,山上滾下的石頭驚動了哨兵,浪費了我們幾十發子彈。我們那個緊張勁兒,真夠可以的,一分鐘之內身上所有的物件兒都進了工事,身上的每個神經都進入了戰鬥狀態!

  “可是現在不同了!就是有人在山上喊破嗓子,也會有人以為是神經病。為什麼這麼想?因為這麼長時間沒打仗了,加上這麼長時間的休整,心都麻痹了。這最可怕!

  “所以,今天把大家組織起來,打一場球,上了場的要全力發揮,把對手當鬼子打,沒上場的要認真看,一個不許漏。

  “比賽之前,請肖參謀長講一個打球的故事。”

  肖亞中就講了那個故事。故事講完了,整個球場上的空氣都凝固了。

  球賽開始的時候,很多隊員都拿不穩球,球動不動就從手裡滑跑了。結果弄得全場笑聲不斷。那開始的氣氛很快就沖淡了,而且球賽也就變得更加滑稽可笑。有的來個嘴啃球,有的連人帶球一起摔得四腳朝天,有的忘形了抓住球抱起就跑。

  總之洋相百出。

  就是在這種笑聲里,石令牌的天空又飄蕩出一種寧靜來。韓大狗竭力撕破的那條憂患的傷口,一轉眼又被石令牌的寧靜縫合了。

  第八章 血戰

  時間:第五年,春

  地點:石令牌血戰

  52叫喊

  “鬼子來了──”

  一塊把生命的膽汁都潑了出來的喊聲,撕破了石令牌的上空。在一瞬間的涌動與騷亂之後,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鬼子打進來了──”

  喊聲在石令牌的空氣中瀰漫開去,變成一種難以置信的恐怖在風中消殞。

  這一切發生在春季的午夜,發生在中國抗日軍隊苦苦等待了三年之後一個春季的午夜。

  這一切來得太遲了,遲得讓人難以置信。

  可是它真正來了。

  石令牌在這個午夜的人影里,就像一艘從沉寂中開往大海里的船,呈現出解纜開船前慣有的繁忙景象。所有的士兵都擠來擠去收拾行裝。有的顯得驚慌失措,有的卻顯得那麼泰然自若,還有的在各自的空間裡大聲呼喊著告別者的姓名,有的拿著行李匆匆而過。只有那原地待命的炮兵們,好奇地站在炮台上,看著陸軍亂作一團。即使是王牌軍,在這場大家心裡都再清楚不過的戰鬥來臨之際,人們的血液在同一時間裡,都改變了流動的方向。

  面對這個令人恐懼的戰爭海洋,在石令牌這艘船上,唯獨那月光淡淡靜靜地一直瀉得滿地都是。

  53韓大狗

  它真的來了嗎?

  韓大狗用手擦擦自己的眼睛,再用眼睛擦擦自己的手。他覺得自己的雙眼在一瞬間開始急劇地跳動。那雙手也變得很陌生了。

  “我們整整等待了三年!三年!今天你真的來了!”

  韓大狗再次用手擦擦自己的眼睛,擦擦自己的手。對這場戰爭盼望得太久了,盼得韓大狗覺得連自己的盼望都成了虛妄,以至於盼成了一片虛妄的雲彩,韓大狗才真切地聽到了那一聲被膽汁包裹得發苦的聲音。他聽到這個聲音時,仿若在一場夢中。

  接著韓大狗聽到了峽昌方向的炮聲轟隆隆地開過來了。

  那光影像天空擦起的閃電,不停地在空中塗著各種各樣的色彩。這才是久違了的炮火。韓大狗在這種似曾相識的火光里,感到全身生出一種癱軟和柔弱。長時間的太平日子,讓他的恐懼意識很強烈地附著在他的身體上。一旦他的肉體想在短時間內硬朗起來,還得讓恐懼再浸泡一會兒。

  “上帝只折磨盛裝在肉體裡的靈魂。”

  韓大狗心裡無端地被恐懼逼壓得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在這句話從他的心底冒出來之後,韓大狗就清醒地意識到靈魂重新回到了他肉體的家園。恐懼和人性也在同一時刻回到了肉體這個脆弱的家園。

  正是因為如此,韓大狗被恐懼再次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的酥軟,先從腳趾開始,然後沿著他的腿肚和血管,順著那汩汩的血液,颯颯地上行,穿越過他的五臟六肺,穿越過他雙手的動脈,穿越過他那頸項上青筋暴暴的血管,然後一直穿越過他的腦橋和小腦之間的縫隙,直達他大腦的中心部位。

  然後他幾乎讓這種恐懼衝撞得頭暈目眩。天地一片昏黑。

  就在這種黑色的迷茫里,韓大狗一眼就看到了靜坐在那兒的媽。韓大狗覺得他媽的神情竟有些淒涼,還有些憂鬱。韓大狗覺得他媽用那種憂鬱的姿勢坐在兒,用那淚水漣漣的雙眼久久地看著自己。韓大狗也用同樣的眼睛看著他媽。韓大狗的媽在他的目光里沉默無語。

  韓大狗也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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