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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就足以讓她落淚。

  小喬蹲下來,溫柔地看著她。

  「壞了……」他噙著笑,說道,「惹你哭了。」

  沈情抓住他的手,卑微又小心翼翼,捧著他的手,額頭輕輕碰了碰。

  崖州人與雲州人,認為人的靈魂在額頭,那是表達敬意與謝意的至高之禮。

  沈情額頭觸地,眼神堅毅,給小喬磕了三下頭。

  「你要報恩?」小喬笑容很縹緲,雨水沖刷下,似乎洗掉了他的偽裝,露出了他原本高貴的樣子。

  眉宇間清晰可見的傲氣,如薄刃般鋒利,帶著血的味道。

  「殿下……」沈情擦了把臉,看向他。

  小喬手指在唇邊輕輕一碰:「小聲。」

  「沈情,你聽好了。」小喬揚起笑,湊近她,沉聲說道,「我記憶混亂,關於喬凜的記憶都是舅舅舅母給我的,我服的藥有味莫忘,十年了,作為小喬,我會本能地聽從安排,每日按時服用它,再這樣下去,我就會徹底忘記自己,沈情……明日不管我怎樣請求,你都不要再給我喝藥……」

  「……殿下。」沈情低聲問道,「當年,是誰害你?是太后和沈非嗎?」

  小喬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下去,他輕輕笑了起來。

  好久,他才說道:「皇子淪落庶人……怎會是一人所害。」

  沈情驚愣:「……何意?!」

  小喬忽然吐出一口藥汁,淡淡的苦味被雨水衝散,他軟在沈情懷中,閉上眼睛,唇邊掛著苦澀的笑,低聲說道:「沈情……從父皇決定去南巡,我就踏上了死路……看到現在的你,真的好高興,你是那條路上……僅存的光……」

  他的手隔著衣服,撫上沈情胸前的玉牌,沈情擦了淚,把玉牌拿出來:「我一直戴在身上……你是我恩人,是你救了我,此恩,無論我何姓何名,我都會報答!班凌……」

  小喬無力一笑:「……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他已經意識不清了,迷迷糊糊中,低聲說著疼,顫抖著。

  沈情心已碎的七零八落。

  「……我會報恩,我一定會……」她緊緊抱住小喬,「我一定要知道是誰!!」

  昭陽宮驚鴻殿內,傅溫珩信手撥著琴,兩三聲後,停下。

  京城也下了雨,琴聲發悶。

  殿中除了傅溫珩,還有兩個從世家挑出的公子,在窗邊下棋,玉石做的棋子一經下雨天,表面也像浸潤了水,落在棋盤上時,如水滴落泉。

  小皇帝站在窗前,用一副老成到幾乎妖異的樣子,說道:「前朝神宗十三歲登基繼承大統,十六歲就平定涼州□□,朕明年,也十三歲了。」

  傅溫珩琴聲寥寥,似是說了什麼。

  小皇帝笑了一聲:「是啊,神宗有個好哥哥,無意皇位,一生輔佐神宗,是朕不幸,沒這麼個哥哥。」

  傅溫珩手下的琴轉了聲。

  小皇帝似是聽懂了,道:「朕雖年紀小,可不代表朕不思慮這些,就像這盤棋,朕雖不下,卻並非只是個旁觀者。」

  她走過去,捏起一枚棋子,隨手一放。

  「溫珩,你猜,這局是誰贏?」

  殿外宮人高聲傳報聖太后駕到。

  小皇帝聞聲,嘴角一撇,變了眼神,一掃剛剛的成熟,成了個面無波瀾,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的少女。

  「母后……」小皇帝朝年輕的太后撲過去,抱住她說,「母后,下雨了,兒臣怕。」

  太后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輕言細語道:「只是下雨,陛下怕什麼?」

  小皇帝從懷抱中側過頭,露出一隻眼睛,眼神冷漠,低聲道:「怕……水啊……」

  怕水,淹沒罪孽的痕跡。

  這夜,身在元村的安國侯白宗羽聽到雨聲,抬頭朝窗外望去。

  身後著兵甲的侍從為他關上門窗,說道:「這要是連著幾天都下雨,聖火該怎麼點啊……」

  白宗羽一笑,說道:「這場雨過去後,接連幾天,都是晴天。」

  「主子,可是占卜出的嗎?」

  白宗羽是雲州人,因前朝與巫族之故,雲州人大多都會占卜。

  白宗羽抓起手旁的幾枚銅錢,隨手一扔。

  銅板落地,白宗羽看也未看,只說:「不……是看天象看出的,我夫人教我的。雨,晴,雨……天意……」

  沈情在小喬的床邊守了一晚上,小喬睡得不安穩,只要有風,燈燭閃動,他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會一驚。

  沈情把炭盆挪到床邊,烤乾了衣裳,給他蓋上被子。

  直到天亮,小喬才漸漸平息,聽呼吸聲,似是睡熟了。

  沈情坐起來,看向門外雨停後煥然一新的院子,恍如隔世。

  她怔了許久,踉踉蹌蹌走到床櫃前,將小喬包袱中的藥取出,抓在手中,似要撕碎扔掉。

  她用了力,卻最終放下了藥包。

  沈情掩面,蹲在地上,陷入長久的沉默。

  她不是任性的人,小喬現在為什麼在吃這種藥,她非常清楚。

  折斷的右手手指,沙啞的嗓音,不起眼的仵作身份。

  程啟是在保他。

  可沈情心中又難過不已。

  他昨晚求自己扔了藥,他說他快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沈情不捨得,沈情怎能看著他真正的變成『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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