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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她家鄉崖州的一種節慶玩偶,各個都是天上請來的神,漆白了臉,穿著彩衣,五官精緻漂亮,用線牽著,四肢能動,為大家撒花撒福,臉上卻沒任何表情,無心無情。

  「昨晚有雨。」喬仵作小聲說道,「我怕風雨從衣縫裡鑽進來,才作那種打扮,並非沈大人失禮,是我失職。」

  「原來如此。」知他是因病不得吹風的緣故才把自己包裹那麼嚴實,沈情眼神變得溫柔,道,「我不了解緣由便先怪罪你失職,是我不對。」

  小林村的村長是個四十多歲的農夫,長須垂胸,因長期下地勞作,與京中的同齡官員們相比,至少要老上十歲。沈情見這種長相的老人家,總要軟下聲說話。

  那村長驚訝於沈情的年輕,但官服名牌做不得假,聽沈情是大理寺來覆審李復殺嫂一案,很熱情的帶她去李復家。

  「李復平日在村里表現如何?我觀刑部呈上來的案宗,是說他經常提著家裡的刀在村里四處遊蕩?還說要殺嫂?」

  「是啊!這個李二子……李復啊,小時候好好一孩子,李家夫婦還特地送他鄰村先生家中念了書,指望他好好念書出人頭地,可這孩子不學好,竟迷了道,跑賊船上去賭牌九,越賭越大,最後債頭要他白銀一千兩,不然就要捉了他去崖州做苦工,李家夫婦心疼小兒子,賣了田地換成碎銀給了債頭,可他卻還要去賭,李家夫婦攔不住,當場氣死了……」

  「自蕭成神宗起,昭陽京就禁賭了,李復去的賭坊在何處?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何不報官?」

  「我們報了的!沒用的,京衙的大人都說抓不了的。」村長搖手,「大人不知,我們村還好,越臨近碼頭的,賭得最狠。那些賭頭們都不在地面上開賭坊了,都是在船上,不起眼的幾條船,那些船夫碼頭工們就在那上頭賭,賭徒哪裡來的都有,上了船就離岸,只要京衙的捕快們去查,他們收到風聲,賭具倒入昭川,抓都抓不到啊……」

  沈情沉思片刻,道:「罷了,這事我回去會報給京兆府。我們還是來說說李復的事吧,李復當時殺嫂時,有目擊證人嗎?」

  「有的有的。」村長說,「李二子家住東邊最靠裡頭,隔一條路就是王舍家,兩家挨得近,當晚的動靜,王舍家的可都聽見了。」

  沈情又問:「王舍家幾口人,都誰聽見了?」

  「六口人,他家中有四個孩子,大女兒是個書呆子,那晚恰巧在徹夜溫書……說是聽的一清二楚。其他幾個都是豆丁小孩兒,兩眼朝天只知道吃和耍,天天跟著李二子在村里各家各戶胡鬧……兩家只隔了一條道,吵起來都聽見了。」

  「聽到吵鬧聲,卻沒人出去看?」

  「大人,自從李二子瘋了之後,每晚都有這麼一出,他一鬧,李家嫂子就罵,大家早習慣了……」

  沈情點了點頭,又問:「李復的兄長呢?」

  「李甲啊?」村長嘆了口氣,「可憐,在家哭老婆兄弟呢,昨日央我去京衙問啥時候能把媳婦還他好辦喪事,京衙人讓我們等刑部的消息,說是定了罪才能讓他媳婦入棺……」

  若案有疑,大理寺是要對死者進行復檢,沈情神情不太自然地輕咳一下,說道:「當晚事發,這個李甲沒在家中?」

  「他要是在家,又怎會發生這種事。」村長摸了摸鬍子,搖頭嘆氣,「家中無田,李甲只好到城裡尋差事,給人看家護院,月末算了工錢才回家一趟,把錢交給媳婦家用。可憐見的,這孩子命苦,那日村裡頭的人去他做工的地方找他,當時就走不成路了,還是我兒子給背回來的,回來瞧見家裡的慘事,坐在地上差點哭斷氣……」

  沈情點頭,若有所思道:「聽起來很是悲痛,夫妻倆的感情一定很深。」

  「李甲這孩子,老實本分,在外頭掙的錢都給了媳婦,他媳婦要說也不錯,李甲常年不在家,家裡大大小小一堆事,都是媳婦操辦的,就是嘴上說的話不中聽,跟刀子似的,老是罵李二子,唉……這瘋子,真是作孽啊!」

  「李復這個人,經常會說要殺了嫂子這種話嗎?」

  「是啊,我們都沒當真的!」村長說,「每次他說要殺了嫂子,被他嫂子聽見可是要挨一頓打的,挨打時抖抖索索跟個小雞似的,嘴裡說著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們都當他沒這個膽。到了,就是這裡。」

  李復家的房子在小林村最東邊,共三間屋子,砌了矮牆,圍起了一個面積不大的小院子,東邊屋旁用木頭圍了個豬圈,兩頭不大的小豬正在吃食。

  村長高聲道:「李甲,大理寺的大人來看你了。」

  村長推開院門,請沈情和喬仵作進來。

  沈情打量著院子四周,腳踩進院子,見鞋面上濺起的泥點,想到喬仵作走的一腳鞋不沾塵好路,立刻去看他的鞋。

  村中土路不似四方街和刑部用青石板鋪就的路,昨晚細雨潤了泥,村中土路雖不及大雨過後的稀泥軟土粘腳,但也在鞋邊緣留了土痕。

  喬仵作當然不是真神仙,一路走來,鞋邊緣也多了些軟泥。

  「李甲!」村長連喊了好幾聲,李甲沒應聲,倒是旁邊王舍家的小孩兒們扒在牆頭看熱鬧,冒出參差不齊的三個毛腦袋。

  最大的頂多七歲,缺了顆牙,看見沈情身上日頭一照泛光的官服,尖聲叫道,「姐!別讀了,來看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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