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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毓卻一把推開他, 直愣愣問我,「你就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嗎?

  我好像是知道的。

  無非是趙老闆貪慕權勢, 想要讓自家女兒取薛芳而代之,不料憫枝卻失手害死了薛芳。

  可我好像又不那麼清楚。

  他一介商人,到哪裡知道薛芳的身份?

  還是路室相遇只是偶然,事後種種才是他們精心謀劃?

  只是若說偶然, 也太牽強了。

  於是我低頭, 「我不知道。」

  「是尹川王。」

  鍾毓一擂桌子。

  「你如今成了蘭台令,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你?」他盯著我, 雙目灼灼,能將我燙出個洞, 「你對若白動了心思,由你。小倌兒多了去了,找誰不是找呢?尹川王多少次對奉議司下黑手,都是明大人擋回去的!偏偏就你在犯渾,巴巴兒的往尹川王跟前送,現在呢?聽說若白去了丹州,你們可風流快活了吧!」

  我是成了蘭台令。

  可我這蘭台令是怎麼來的呢?

  他們是金尊玉貴的公子哥,自然想不到我在丹州過的是什麼日子。

  如今就連這看似尊貴的蘭台令,也不過只是一個餌。

  聖上動一動念頭,我就能死成千上萬次。

  我不是周若海,沒有他那四處逢源的手段,也做不到在合適的時候夾起尾巴就跑;我也不是劉成文,自有身世依仗,又有一身的本領,還有劉成武與他彼此扶持共進共退。

  我只是聖上手中的一個餌。

  便是如今知道了是尹川王,又能如何呢?

  本來這也不是他們二世祖該考慮的問題,我也不欲怪他,只鍾毓又說起若白來,叫我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我冷笑一聲,「鍾老爺,若白去丹州做了什麼,你是不是應當比我更清楚?」

  鐵浮屠是跟著方家歸順了聖上的,內閣總有動作,想來也是鐵浮屠的人從中出力。鍾毓身在內閣,怎麼可能不明白?

  天下十三州,何曾有能瞞過鐵浮屠的事情?

  明誠之不告訴我,大約還是聖上的緣故。鍾毓劉成武不告訴我,內閣畢竟有規矩,我也理解。怎麼最後我給誰都找好了退路,卻偏偏沒人給我留一個?就連若白這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也要幾次三番的拿出來說!

  見我似動了怒,劉成武連忙給我夾菜,「他這幾天不大順……」

  劉安也道,「內閣里旁人排擠他倒罷了,方大學士卻也總遠著他。在家淘人慣了,哪裡受過這種氣……」

  我順了一口氣,主動拿起杯子去與鍾毓賠罪,「好了好了,要查的事情也得一樁一樁的來。如今知道了是尹川王又能怎麼樣?拎著一顆腦袋過去,是嫌自己活的不夠長嗎?」

  鍾毓又哼,「你試過嗎?」

  需要試嗎?

  我有些茫然。

  丹州揚州死了那麼多人,都是血淋淋的先例。聖上如今依舊只拿我為餌,我又有什麼資本跟聖上要一個真相?

  「好了,這麼較真做什麼。游新亦是有苦衷的,咱們今日是為了與游新敘舊,你這樣……」劉成武又去勸鍾毓,說了幾句,鍾毓總算拿起杯,與我輕輕一碰。

  我默然,吃了幾口菜,只覺得太膩了。

  大約初涉官場的少年都是如此?

  簡單粗直,從不迂迴。

  所以,總是比旁人多想一步的我,便入了明誠之的眼。

  後來少年長成,有些人長成了胡中澤,事事較真;有些人長成了馮建,八面玲瓏。

  接下來雖再沒人提這茬子話,但到底吃不盡興。我喝了一碗湯,起身告辭,「還有別的事情,就先不叨擾了……」看鐘毓臉色不好,我又補了一句,「過幾日閒下來了,我做東,再請你們一次,好好敘敘。」

  劉成武送我出來,低聲道,「我知你不易。」

  方才在鴻賓樓里如寒冰在背,現下里一出來,午間的太陽是最熱辣的,雖只是春日,卻也將我曬出了一層薄汗。方才在裡頭那不適感總算消散了一些。

  「其實內閣也……」劉成武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拍了拍我的肩,「大家都不容易,相互體諒便是了。切莫生分了才對。」

  我點頭,「曉得。」

  這種悻悻的情緒延續到我上了車,總時不時從心裡翻出來。

  其實鍾毓一直都這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要說就說的徹徹底底,從不與人虛與委蛇。

  我當年與他相交,亦是看重他這點。

  我那時覺得這樣直言快語的人必然會是個忠臣。

  忠臣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懂自保,知進退,明是非,能在合適的時機提點聖上,這才是忠臣吧。

  一如明誠之。

  劉成文倒是直言上諫,若非家世顯赫、能力出眾,只怕自保都難。他是忠臣嗎?自然是。但不是聖上偏信的忠臣。

  但凡他說的話,聖上總要掂量掂量,再消減幾分,聽到耳朵里,只怕連十之五六都留不下。

  倒是明誠之與方瑱,他們即是聖上近臣,亦是忠臣。奈何兩人身世都是大問題:方家族大葉茂,百年望族,如今又與江湖上有了牽扯。而明誠之……只他姓明,就這一點,也足夠叫聖上日夜憂心了。

  「到安濟堂了。」

  丁四平探頭進來,「你要問什麼?自己去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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