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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媽鬼點子還不少!"匪連長向大個子和猴子臉一努下巴,"跟他去,一步別離開!這小子總要回窩棚,是不是要搗什麼鬼呀,到那兒仔細看看!"

  來到地頭上,小高說:"地里濘,你倆就在這兒等著吧,我去去就來。"

  大高個說聲好,站住了。可猴子臉說:"不行,連長說了叫一步不離,一塊兒走!"

  大個子一看猴子臉挺較真,也只好跟了進來。

  小高進了地,先挑了兩個大西瓜,給兩個匪軍一人抱住一個。她想:"給他倆先占住手,真發現情況,他們來不及舉槍,我就拿手榴彈收拾了他們。"她核計著鑽進窩棚後,怎麼才能擋住匪兵的視線,叫他們發現不了軍裝之類的東西。靠近窩棚了,裡邊散出來一股焦糊味。小高心想下雨天氣味散得慢,剛才燒袖子那味還挺濃呢。她彎身掀開草帘子把頭一伸,嗬,不光嗆得喘不過氣來,而且滿屋子白煙,什麼也看不見。原來她毛手毛腳,剛才沒把袖子上的火滅淨,現在又燒起來了。

  猴子臉緊跟著小高把頭探進窩棚,馬上又咳嗽著抽了回去,罵道:"大白天你熏什麼蚊子呀!"

  小高用柴禾棍在地上寫了"快走,向西"四個字,同時大聲說:"老總,煙不大,進來呆會兒吧!"

  "少耍貧嘴,你快點吧!"

  小高再次踩息了火,把自己的乾糧袋藏在草下邊。想到這一陣毀了老鄉幾個西瓜,又用柴炭棍寫上"瓜錢"兩個字。她把手榴彈在手裡掂了掂,心想,以後俞潔單獨行動了,這東西該留給她。匪軍們身上有的是手榴彈,真需要時不怕弄不到,便把它放在了顯眼的地方。從草鋪上找到一領破蓑衣,抓起來夾在胳膊底下,鑽出了窩棚。

  猴子臉在外邊一直不停嘴地催:"快快快。"小高說:"光說快,裡邊睜得開眼嗎?就這樣我還沒找著乾糧呢。"

  他們回到大道上。小高雖然不知道相公店在東還是在西,可知道國民黨當官的向來是行軍走前邊,打仗拉在後邊。一看匪連長站在盡西頭,就說了聲:"走吧!"領著朝西走去。匪連長打頭,後邊跟著整整一連機械化的軍隊。

  八

  周憶嚴從窩棚出來時,天還沒有大亮。白茫茫的霧氣充滿天地之間。

  她先是順著大路往西走,把所能看到的樹林、高莊稼地盡力記在腦子裡,計劃著出現情況時的撤退路線。連日陰雨,沒有人下地,霧厚天晦,聽不到雞鳴狗吠,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村口前了。

  這些年行軍的經驗告訴憶嚴,貧農戶多半住在村邊村後,沿道臨街那是富裕戶的地盤。她就沿著村邊往村後繞過去。才拐過東北角,從一條南北巷子裡傳來鉤擔水桶聲。不一會兒,一個青年婦女挑著水桶出了巷口。敵占區的婦女多半怕見兵,而且整天關在屋門裡,也提供不出什麼情況。憶嚴就沒打招呼,繼續往前走。

  挑水的婦女顯然感到身後有人行動,不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待到看清周憶嚴,失口叫了聲:"俺的娘!"就把扁擔水桶放到了地上。憶嚴一見,忙說:"別怕,你挑你的水去!"可那婦女直接走到憶嚴面前說:"大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你看看我是誰?"

  憶嚴仔細一看,原來是二嫚。

  "二嫚!可真巧。"憶嚴拉住二嫚的手說:"你怎麼在這兒?"

  "俺公公就是這個村的呀,你們隊伍全來了?"

  "就是我一個人。"

  "就你一個?"二嫚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跟我到家去。"

  二嫚挑起水桶,領著憶嚴進了巷子,拐進路西一座角門裡。二嫚徑直走進堂屋,憶嚴站在院中打量這個小院。三間北屋,兩間東屋,西屋只剩了房基,上邊堆著些柴草木料,整個院子收拾得整潔有序。北房西山頭有個窄夾道,是通後院的。憶嚴正要去看個仔細,一陣咳嗽聲,二嫚的公公披著件單褂子出來了,一看見憶嚴就親熱地說:"孩子,快上屋裡坐去。"

  憶嚴進了屋,老大爺就往炕上讓,憶嚴說不會盤腿,勉強就炕沿坐下來。老大爺說,二嫚告訴他被救的經過,真想釘個長生牌位把她們供起來。可一想,她們都是自己兒子的同志呀,哪能使這個老辦法,只等隊伍過來的時候表表心意吧。偏巧不巧,當天半夜大隊伍就過來了,他們在這街上打火做飯,這院裡也來了一班人。老人就急忙把只最大的母雞宰了,悄不言地塞進菜鍋里。那個班長發現了,說啥要拿出來,二嫚哭啊鬧的不許他們往外拿。那個班長才叫有主意,說是"不拿,不拿,煮著吧!"卻跑到連部報告去了。不一會兒連長、指導員都來了。聽說這是烈屬,他們扛了十來個乾糧袋,嘩的一下,都倒到圍里說:"難為你了,大爺,我們是來替烈士儘儘孝心的。"說著拿鍬的拿鍬,使管帚的使管帚,把這屋裡屋外好收拾了一陣。老人以為他們能住兩天呢,笑呵呵地只看著他們忙活。誰知道剛忙活完,集合號響了,這些人一人端了一缸子小米飯就出發。別說雞,剩下的半鍋飯都留下了。老人說憶嚴來得正好,快完成這勞軍的心愿吧,這回找到正頭香主了。

  說話間,外屋風箱響,鍋勺動,二饅已在做飯。憶嚴趕緊攔住說:"你別忙,我可沒工夫吃飯!"老人一聽,有些惱了:"怎麼你拿我們當外人呀!"憶嚴連忙解釋,把她們三個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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