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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來,我和鄉親們一起,光著膀子掄芟刀,裹著棉襖拉水耙;撒籽、收割、蓋房、挖溝、伐木、開石;平日裡,迎風蹲在田頭啃凍饅頭、咬冰碴子,過年了,盤腿圍著炕桌喝大碗酒、吃大塊肉。在這遠離城市“文革”火藥味的偏僻鄉村里,在這夜夜升起照明彈的邊境線上,流血流汗,站崗放哨,是純樸的農民給了我無窮的歡樂和溫暖。我同他們以“爺、娘、叔、嬸、哥、姐、弟、妹”相稱,洋溢著暖融融的人情味。

  璦琿,以她美麗的傳說,恬淡的鄉姿,英雄的業績和北方農民純厚的情誼占有了我的青春。

  將來我若能回過頭來想想,是否會覺得恍惚和心醉?

  我拿出一張紙,在搖搖晃晃的列車上塗塗改改,寫下了這番心情:

  回回夢見開江冰,

  叮叮咚咚響浦江。

  醒來不聞松濤聲,

  始悟我有兩故鄉。

  此情悠悠何時絕?

  羨煞雲間北飛雁。

  若能托魂隨同去,

  龍頭鳳尾競翱翔。

  185、雁去燕來 [本章字數:1769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02 08:29:32.0]

  曉晗的胃一直不好。

  半年前,給我們做“紅娘”的上海慰問團幹部老沈來知青點住了幾晚,看到曉晗夜裡痛得在炕上打滾,就勸她去醫院治療。曉晗認為只要平時自己注意就可以了,一直拖著沒去。

  直到老沈要撤回上海,臨走前硬帶曉晗去縣醫院拍片檢查,診斷結果是“十二指球部潰瘍”。

  所以,對曉晗來說,搞病退並不是一件難事,她用不著灌辣椒吊鉛球,只要到縣醫院把當時拍的片子拿到手,就可以直接回上海去複查。

  但曉晗非要陪我過了“五一”勞動節,才整理行裝,去縣裡拿好片子,回上海去了。

  6月18日――19日,是黑龍江省的初考時間,我的複習迎考進入最後關頭。

  回黑龍江後,我除了每天做一遍抄回來的數學難題外,就是按照複習大綱,整理歷史、地理、政治的題目答案;隔兩三天,還自己出題寫篇文章。

  黑龍江已經淌過了冰排,春風暖暖的,我經常坐在江堤上背題。公社其他參加高考的知青也經常會到我這裡來,一起討論題目和對答案。

  這天,我接到了曉晗回上海後寫來的第一封信。

  “你好!

  在黑河給你寫的一封信不知收到沒有?

  我5月5日早上離開黑河,下午3點左右到嫩江,司機把我送到車站。張大娘的大姑娘胖丫在嫩江有個同學,把我接到她們宿舍吃了晚飯,然後送我上了火車。

  那天嫩江開往哈爾濱的火車特別擠,多虧有人送,幫我搶座位,要不我就要一夜站著了。

  6日中午12點到哈爾濱,哈爾濱火車站的地道特別長,上上下下的台階也特別高,肩扛兩隻沉重的旅行袋實在太可怕。我有個小學同學在城關大隊插隊,現在在哈爾濱讀書。我只好打電話給她,她把我送到了火車上。

  7日上午7點多鐘到達大連,我坐三輪車到碼頭買了個5等艙,把行李寄放後又到大連的街上轉。自己一個人實在沒意思,轉了半小時不到就回碼頭等著上船。

  說來也巧,上次我們倆回家是雙號到的,船是雙號發,這次我是單號到的,就來個單號發船,都是當天就走了。看來我是有坐船的福氣。

  一路航行,風浪也沒有,平安無事地在9日上午4點多到了家。

  美中不足的是連續兩次坐船都是“長征號”,也許這是老天有意安排的,我真不知道這新的長征要走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單獨回家,一路上十分想你,我相信在你的努力下我們一定會很快就見面的。

  希望你要注意休息、注意飲食。政治複習提綱的答案有了嗎?所有題目你都做好答案了嗎?

  我就要開始辦我的病退之事了,有結果會告訴你。

  另:錢不用寄,我還剩25元。

  那些錢你留著用,等你考上大學你就把行李託運回來,然後到泰山頂去一趟,在東北也玩一玩。

  1978年5月9日上海”

  從上海到愛輝,信件在路上一般要走一個星期。我接到這封信時,已經是5月16日。在把當天規定複習的題做完後,已經是半夜12點,我坐在窗前給她回信:

  “你好!

  信已收到,總在擔心你的一路行程,接到信後,心中石頭才落地。

  由於你在黑河托人帶的信到我手中時,100元錢已經郵出,所以就不能怪我了。而且你在上海搞病退恐怕時間會很長的,這點錢也根本不夠花,你就留在身邊以備萬一之用吧。”

  這100元錢,是我去年年底分紅的一部分,我想給曉晗帶走的,但她堅決不收,我說那就寄給你。她一回上海就寫信來,一方面報平安,一方面是怕我給她寄錢。

  其實,錢在她走的當天,我就從郵局寄出了。

  我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想起白天在江邊複習背題時從頭頂上掠過的大雁和在身旁繞來繞去的燕子,於是繼續寫道:

  “春天到了,大雁一群群從東南飛向北方,在空中嘎嘎地長鳴,壯觀地排著人字形掠過了黑龍江;燕子卻雙雙回來,在江面上穿梭著、嬉鬧著,高興地用尾巴蘸著江水,發出歡樂短促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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