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道已經進入華界了。最後到了一處所在,車子一齊停下來,歹徒們押我下車,抬頭一看,這

  個所在首先令人驚心觸目的是門口掛了一張長條木牌,上面赫然大書「虹口憲兵隊」。我心

  中暗叫一聲「糟糕!」這下可有苦頭吃了。日本人對待「抗日份子」,特別是「藍衣社」一向

  是慘無人道的。只要一進憲兵隊,就註定了九死一生,他們用刑之酷虐,更非現代文明人所

  能想像。單是我們的工作同志,在日本憲兵隊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已指不勝屈。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跟他們進去。大門口四名短腿軍服的日本兵畢直地立著,進門樓

  下很狹窄,一邊是櫃檯,有人在內值班,一邊靠牆設一長條板凳,他們把我安置在板凳上,

  除了留下兩人看管外,餘人都上了樓,我心中忐忑,不知等什麼。約歷半句鍾,上面的人下

  來了。隨又押我上車,一路疾馳,終於到了臭名昭彰的偽特工總部,極司非爾路七十六號。

  這才明白方才在日本憲兵隊停留,也是辦辦例行手續而已。

  一進「七十六號」,先把我帶到「高洋房」,就有三三兩兩的比較高地位的歹徒走進來,

  像看「稀奇哈」一般望著我,不一會又進來一人,此人身穿白紡綢短衫褲,鼻架眼鏡,滿面

  帶笑,身高不滿五呎,瘦小枯乾,活似一副猢猻形狀。他開口問我,又像是問旁邊的人「來

  了!」旋卽自我介紹:「我是萬里浪。」我冷笑說:「久仰,我雖然不認識你,可是早就知道你!」

  我說「早就知道你」是指他在變節投偽之前,任「上海區」第四隊副隊長的時候,他好象也

  聽懂了我的意思。他和我拉拉手,笑著說:「這一天折騰的夠累的,你先休息,我們晚上再

  談。」

  檢討我的失事被捕,敗在過於自信,又自以為聰明,更悔不聽陳先生的話。當然,請予

  制裁周西垣案局本部遲遲未能批覆,這才予周以可乘之機,來個「先下手的為強」,也不無

  關係。原來好好地奉調赴蓉受訓,一徑走了也就沒事,這一切現在已成為過去,可是要說不

  追悔是假的。總之,我失事被捕,真如萬丈高樓失腳,大有粉身碎骨之感!我的事業前途結

  束了,我的生命也將結束了!可惜我方二十五歲呵!

  我心力交瘁,但是自覺鬥志空前的旺盛。我在記事本中偷偷寫了兩句話:「誓以我個人

  的自由換取我們工作的自由;誓以我個人的生命保障組織的生命!」現在我是無畏的,必當

  窮其心智,鼓其銳氣,應付來日大難。我死,「軍統局」不能死,「上海區」也不能死!

  叛徒周西垣明目張胆地出賣我,遲早會繩之以法;朱敏一直態度曖昧,究竟是不是與周

  扮演雙簧呢?目前他的下落又如何?這是存在我的心中的一個謎,一個疙瘩。

  偶回頭,見「高洋房」里的一隻巨型寫字檯,玻璃板底下壓著一張紅色名片極其醒目,

  上面附言道:「奉上名茶『碧螺春』兩罐,敬乞里公笑納。晚朱敏拜。」四、霎時間發生了巨

  大變故

  這一天,我覺得是最長的一天;當然也是我最難忘的一天了。不僅關乎我一己的榮辱得

  失,同時也對於我所領導的「上海區」,發生了難以補救的重大影響以及不可收拾的變局。

  民國三十年十月二十九日,過了午夜,就是十月三十日。

  就在二十九日晚上十一點多鐘,電話響了,一聽到鈴聲,我的心立刻撲突撲突跳得好厲

  害;在過去,我家裡,除非偶而有人打錯電話之外,在這個時候,從來沒有人來過電話,如

  果不是打錯了,意會著,必定是有了要緊的事。因為知道我家裡電話號碼的,根本沒有幾個

  人;一個是替我租這幢房子的胡永荃兄,一個是前一向為我兒子看病的聶崇侯大夫,還有一

  個平常給我家其辦點瑣碎事情的胡永安,他是胡永荃的弟弟,他們全不會三更半夜打電話給

  我。此外,與工作有關的只有一個在公共捕房的劉俊卿兄了。而和我關係最密切的區部書記

  齊慶斌兄,他連我的電話住址都不知道,當然不會是他打來的。我拿起耳機一聽,單是一句

  「二爺嗎?」,已經知道是俊卿兄打來的了。我說:「是我,出了事?」他說:「還沒有,很

  緊,『北邊』和『西邊』的,前後到了十來個,他們準備夜裡出動,到那裡?找誰?還不知

  道。我不下班,隨時會有電話,請你多保重。」

  我一聽就懂,原來「上海日本憲兵隊」和偽「特工總部」(七十六號),已經派出不少人,

  「知會」公共捕房,準備今夜要大舉抓人。抓誰?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們。

  最近幾個月,我們「上海區」有好幾個單位失事,有好些個同志被捕,卽便沒有人透露

  一句口供,也會留下不少線索。雖然該疏散的已經疏散了;該遷移的也都遷移了,可是總沒

  有萬全的方法,把所有的線索一刀切斷而毫無牽連,又何況若干不可知的人事關係,更不可

  能隔離得一無攀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