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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屏斜插,紗簾如煙雲暈開連枝宮燈上的燭火,玉爐生煙霧,裊裊淡淡,靜靜悄悄。

  軟底緞面靴落在鋪了錦繡緞的地上沒有一點聲音,緩緩一步一步踏來,陳末年到殿內的時候起先沒有看到人,裡面空蕩蕩的,過了一會才順著那邊微小的動靜看到了縮在角落裡的裴子西。

  地上是一雙僵冷帶血的手,那手原本是極漂亮的,現在慘白慘白地瘮人。

  地上還落著一封信,陳末年沒有過去,自己找找了就近的椅子坐下,對抱膝坐在地上的裴子西招招手:「陛下過來吧。」

  他又恢復了尋常那副模樣,偽善,皮囊底下藏著的是陰沉的狠辣,裴子西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看他,陳末年很耐心地等著,等他慢慢饒過那地上的一雙血手走到他面前。

  「跪下。」

  依舊很聽話,裴子西以一個絕對乖順的姿態跪在他身邊,坐在椅子裡的陳末年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回憶的語氣里有兩分對小輩的憐愛:「臣初見陛下的時候陛下才這麼高,十一歲。」

  原來他還記得。

  裴子西垂著頭,想來當年他那一句戲言的詩,還有他考自己背的《詩三百》也不是無意。

  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故意的,原來那麼早,他就開始輕佻地戲弄他。

  在陳末年眼裡他從來不是他口裡所謂的陛下,還是當年那個被他作女子調笑的,有少女貌的小孩。

  「陛下想去青州,可是青州那麼遠,那麼偏,又那麼冷,陛下去了是受罪的,臣說過陛下就是那暖春園的嬌花,皇宮裡多少人當金玉一樣侍奉著,怎麼可能去青州吃苦,臣不能眼睜睜看著陛下自討苦吃。」

  他以一個極為自然的姿態勾起裴子西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當然臣知道陛下自小和長靖王關係親近,這麼大了還同榻而眠也是常事,現在他走了陛下自然想念,可是當初不是陛下求臣放他走的麼。」

  「是……是朕求丞相的。」是他求他放了裴虞,是,他不能否認,不能反駁,因為裴虞的生死掌握在陳末年手裡,因為陳末年想聽到這個答案。

  「陛下還想去找長靖王嗎?」

  裴子西不斷搖頭。

  「那陛下還想讓長靖王來帶你走嗎?」捏著他的下巴不許他再動,「好好說實話。」

  他要實話,可要裴子西怎麼回答?好像怎麼回答都是錯。

  這個讓人猜不透心思的老狐狸,落到他手裡這麼久,裴子西第一次被逼哭了,見識了他的手段,只要他稍微動一動手指就能讓他崩潰,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陛下哭了?這淚金珠子似的。」指尖勾了一顆滑落的淚珠,陳末年捻了捻,「陛下的眼淚真是折煞了臣。」

  「罷了,臣答應陛下就是了。」

  裴子西的淚無聲無息落下,陳末年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睫緩緩靠近了些:「陛下什麼時候給臣生個小皇子吧,臣就不要你坐這個位置了,放你去青州見他。」

  「長靖王幫不了你,皇宮裡的人他帶不走,只有臣可以……這很簡單,皇上的雨露後宮都在盼著,如果陛下肯為皇家開枝散葉,肯留一條血脈給臣。」

  *

  「皇上起駕鳳儀宮!」

  這夜,裴子西到底還是到了鳳儀宮。

  宮殿外宋雲華帶著人接駕:「沒想到這麼晚了皇上還會過來,臣妾接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確實不早了,外頭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地上雪色瑩瑩,宋雲華應該是已經休息下了,身上的衣裳雖然規整沒有失禮,但是髮髻散著,想來是聞訊剛起身。

  「沒事……進去吧。」

  宮女掌了燈,殿內燈火通明,裴子西進去之後反倒變得手足無措。

  他來鳳儀宮的次數自認已經不少了,每次來都沒有如今這樣侷促過,因為之前他知道他只是來做做樣子,其實什麼也不用做,所謂的不自在也就是開始幾次,兩人都是心知肚明各自睡各自的。

  但是這次他在殿內站了許久也沒有動作,就是看著那一張掛著雲煙華帳的床出神。

  宋雲華站在旁邊等好些時間也不見他動作,夜深風寒,她抱了抱手臂,終於開口:「皇上可是要休息了?」

  「嗯?」裴子西這才回過神,他又去看著宋雲華,不知失禮就這樣從上到下看著,想著陳末年就是要他和面前這個皇后褪衣交/合,這是他選的人,只要讓她懷上皇嗣就可以……而且必須是皇子才行。

  他知道女子是水做的,柔軟而嬌美,他沒有碰過女子,從前只當她們賞心悅目少艾靈秀,現在看著容貌年紀都是最好的宋雲華,他卻像看到了豺狼猛獸一樣,怯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這瞬間蕩然無存,或者說他從未真的有過那份踏出這一步的勇氣,相比上刀山下火海這並不是什麼難事,陳末年也說這一切很簡單。

  看來確實很簡單,只要他從太和宮到鳳儀宮,只要他和宋雲華一夜雲雨,做完就走,或許如此反覆……等到哪一日太醫為她診出喜脈,等她安心養胎十月,等她誕下一個男嬰,他便得以解脫,可以離開這裡去青州見阿虞。

  可是他做不到。

  這一切於他而言,甚至是萬分反感厭惡的,他寧願上刀山下火海。

  他沒辦法和宋雲華做那些事,如何脫一個人的衣裳如何得到一個女子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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