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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安得雙全計,不負忠義不負卿啊……”當醒過來的顏雲放知道閻仲元邢慶嗣他們配合著改裝間道而來的八百孔雀翎,將留在廬州府的曲諷所部蕩滌一清,將各新編數曲中的紅巾軍官或殺或拘時,不禁仰天長嘆,徐徐念出了這麼一句。這些家將忠心耿耿,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顏家;顏雲放心中能夠理解,但難道就這麼背負蔣銳俠的信任嗎?事實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世間人如何看待自己並不重要,但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中所面對的真實地自己,在不停的責問拷打著良心的自己。因此在他清醒這數天來,閻仲元邢慶嗣等人輪番前來勸慰,不是被他冷眼相向,就是怒詞罵出,均沒有絲毫鬆動;今日閻仲元又端著熬好的燕窩蓮子羹前來,同樣被他斥走。然而他的心中,卻如波濤骸浪,鬥爭不熄。腦海中不停迴旋著數日前的雪白血紅,但又充斥著大是大非的林林總總。顏雲放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只越發的覺得那種沉重要將自己並不成熟的肩壓塌。此刻的自己,反而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往日身處紅巾,總是猶豫總是疑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此時此刻,顏雲放卻比往昔更加的清楚自己的心。現在的選擇,就將永遠的決定自己的未來是梟雄還是英雄,此時此刻,是面對這個自己一直逃避的問題的時候了。是問心無愧還是叱吒風雲,是快意恩仇還是忍辱負重……是兄弟還是家仇……是公平還是權勢……顏雲放的眼光越發的沾滯,靜靜的凝望著房頂上一隻慵懶的蜘蛛在慢慢的結網。冬天了,還能有吃的嗎?顏雲放的心思突然飄到了不知名的遠方,不經意間卻看到了遺留在那隻肥大的蜘蛛身後明顯是另外一隻蜘蛛的殘骸……

  “吱呀……”,房門處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戶樞轉動,顏雲放毫不回頭,口中沉聲道:“給我出去……”。沒有任何的動靜傳來,也聽不到任何腳步淅瑣,怒火突然上涌的顏雲放猛然將自己的目光從高懸的房梁投向大門,其中蘊含的惱怒要將一切融化。

  “是你?”那站在兩扇虛掩的朱漆門扉旁的白衣仙子,麗雪無波的皎皎顏容上兩點深邃的黑瞳包含著無盡的關心與切念。顏雲放從鬱悶的胸中長長的出了口氣,嘴角邊卻裂開了苦澀的笑容:“秦姑娘,你是來勸說我還是來責備我的呢?”

  蓮步輕移,那不似人間的倩影如天山上飄下的寒雲,清逸冰寒中卻帶著絲絲飛舞的空靈,那如焰嫣紅的唇輕輕開合,將平靜空寂的天籟灑滿這被沉悶郁重籠罩的房間:“君彌,你聽說過《南山集釋》中狼牙的故事嗎?”

  顏雲放微微一愣,目光閃爍數下,卻終於轉頭他望,悶聲不語。秦雨棋也不動容,娉婷行到一張錦凳前款款坐下,目光從顏雲放身上略為掃過,看不出悲喜,卻收回凝望著輕輕互握的雪白柔夷,語聲若有似無,飄忽不定:“天山狼牙,無名無姓。生而有異,族人棄之。僵臥冰雪七日,為失崽母狼所獲,銜其入穴,以乳哺之,以肉飼之,以體暖之,始得存焉。及長,從狼狩,茹毛飲血,行走如飛,雖鹿矯亦獵之,縱豚勇亦食之,披毛利爪,嚎嘯暴戾,群狼納之,不異為伴……”

  “《棠微筆記》中也記載的有這件異事,後來這個狼孩被原部落的人尋回,終再次歸化了人間……”顏雲放悶聲悶氣的接了下去,但望向他處的目光卻依然沒有收回,“如果你想用這個來勸我,沒有用的。我不是狼孩,紅巾軍也不是狼群……”

  秦雨棋面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兩隻小手互相輕輕搓動,以一種不以為意的口吻隨口問道:“那君彌你可知道此事後續?”不等顏雲放接話,秦雨棋面色肅然,帶上了幾分悲涼淒悵,繼續誦道:“十三年過,雪封乏食,隨群行獵,掠狩羊畜,為驍犬逐,墜岩,群狼悲嚎不退。旋為路人所救,眾疑之,以其野性難馴,囚籠中數月難近,惟一女待之甚善。群狼徘徊左近不去,族人大窘,紛議殺之。刀懸其頭而女以身掩之,時群狼突營,女誤而阻狼,身陷狼吻。其大怒,奮力擲狼,相嚎而對,狼咽而惑,然血亦誘,狼性難解,欲奪路噬女,為其怒而殺之,余狼驚散,終擁女而入山,不見其蹤。眾以其牙利過狼,以狼牙號之……”

  說到這裡,秦雨棋突然道:“這個狼牙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縱叛家國亦惘然,倒是與君彌你十分相似。”看到顏雲放側過的面容上終帶了些惱怒,秦雨棋輕輕嗤笑一聲,也不在這話題上多說,反向顏雲放問道:“你可知此人日後在草原上的名號是什麼嗎?”

  顏雲放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怒道:“秦姑娘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這麼一個荒誕異事,光怪離奇,說了又有何意?”秦雨棋淡淡一笑,目光卻突然轉為了一種嚮往:“四海汗的威名你知道嗎?阿史那咄弩施在戎人的語言中,就是狼之利牙的意思……”

  “什麼?”顏雲放被秦雨棋的這話驚呆,終於回過頭來,但目光中卻全是不信。“四海汗?百萬耳朵之戰?數百年前難以想像的草原征服之王。當日若不是他在南下中原途中病逝,整個中原大地早已成了草原戎人的牧場。難道這個戰無不勝的男人,就是那個被野狼養大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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