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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政以為然,就把自己的偶像關來了。李斯怕秦王政反悔,就迫使韓非子仰藥自殺。韓非子大罵:“李斯,你這個畜生!你要,要害害害害矮矮死我啊!” (他一激動就結巴。)

  李斯不准韓非子寫上訴信,終於迫其自殺。

  一代文豪,大思想家韓非子,就這樣追逐茫茫的流水去了。韓非子雖然死了,但是他的思想主宰了秦一代,是秦始皇的冥冥之師,而且對中國整個未來兩千年社會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韓非子一言而為天下法,亦不朽也。

  秦王政思前想後,覺得不該殺韓偶像,於是派人前去赦免,但韓非已經仰藥“自殺”了。秦王政嗟嘆良久。

  正文 第十一章一

  韓、趙兩國天塌地坼,相繼滅亡的時候,有一個大俠正叼著牙籤,在燕國下都(易縣)的古代洗浴中心裡享樂。旁邊有兩個美女伺候著這位大俠,身段嬌媚,顧盼間艷色四散。這個人名字叫周潤發,對不起,叫荊軻!美女是燕太子丹送給他的。泡完澡,荊軻振動長衣,又打上周潤發的那種髮蠟,帶著美女,坐上私人馬車——也是太子丹送給他的,高昂離去,一路唱著燕歌。這是一個非常奢侈的大俠。

  這樣描述荊軻是否會有爭議,先不管了。

  荊軻在我們的遙想中,屬於“冷酷孤傲”型的大俠:臉上帶有剛毅的線條,幽幽深邃的眼眸里發出淡淡憂傷,特有的高傲冷漠與陽剛氣質結合起來,加上冷酷的外表,難以親近的倨傲氣勢,最令時代青年尖叫。荊軻的祖先是齊國人。我們知道,齊國歷來多“勇”士,比如孟賁、烏獲、齊人三傑,以及武松、李逵什麼的,都是鋼鐵硬漢。

  荊軻目前呆在燕國,找到了齊人的感覺,因為燕國人也善打架。燕趙多慷慨悲歌的猛士,比如燕人秦舞陽,十三歲就能殺人,是古代的馬家爵,長得環眼蒜鼻,多力善刀劍,與人罕言語。他有一次跟人打牌,別人說他出老千,秦舞陽就急了,一錘把人錘死了,腦漿迸裂,從此人們不敢忤視(拿頂撞的眼看他)。

  燕國為什麼多猛人,這跟它的土質有關係。風氣是繫於水土的。

  我的老家河北這塊地方——燕趙大地(北為燕,南為趙),人們性情卞急,輕生矜死,好氣任俠,以豪放激烈聞名於諸侯,所謂“燕趙古來多慷慨悲歌之士”。具體表現為脾氣大、講義氣、不要命,這是因為這塊土地的土壤都是從隔壁山西黃土高原上沖積下來的,屬於次生黃土,沒有經典黃土的那種“自行肥效”功能,所以土貧——古人管它叫做“土薄”。土薄山寒,導致農業不夠雄厚,風高氣寒,士民卞急,人們也就躁動,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燕趙人性情猛急,行事常為個人義氣所激,而不避果,比如張飛,豁出命去為老二關羽報仇,終於把自己搞死了。

  一個義字,一個猛字,是燕趙人的寫照,也是荊軻的寫照。“劉關張三結義”的地點就在燕國這裡,符合燕國人義結生死的一貫傳統。連這裡的文章都帶江湖悲烈之氣:“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多麼寒峻激揚啊,這是曹植的句子,突出燕趙之人重視友情、仗劍江湖的豪邁。

  不管怎麼樣,荊軻來到燕國以後,終於找到了感覺,他喜歡跟燕國豪邁的人來往,比如農貿市場裡邊殺狗的。

  狗在當時跟豬的待遇一樣,常被烹了吃,“燃”這個字,就是在煮狗呢。荊軻在農貿市場和一幫殺狗的人,圍著狗肉火鍋痛飲,旁邊還有善於擊築的高漸離大兄。高漸離一邊喝酒一邊擊築,荊軻和著節拍而歌,當喝到痛醉淋漓,荊軻就繼之以大哭,哭起來旁若無人。農貿市場裡的人都說:“這真是一幫精神病!”

  荊軻的特立獨行使人回想起我們上大學時的樣子,我們也在清華大草坪上痛飲,然後我們中間的高漸離也抱著吉他疾彈高唱,然後也有人大哭。路過這裡上自習的人都說:“這幫人精神不正常!”

  其實荊軻屬於文學青年,他喜歡看書,史書上說他“深沉好書”——在農貿市場哭完了還要再看書,真是有病啊,還寫過詩。總之他的性情非常迷雜不好梳理,而且不穩定,有間發性神經不正常的嫌疑。這都充分證明文學害人。

  事實上,荊軻在農貿市場裡的豪俠之風可能是硬作出來的,就跟我們在大草坪上的哭和唱都帶有造作成分一樣。事實上,荊軻不善於打架。有一次,他跟一個邯鄲人下棋,在棋盤上爭路,互相打起來了。邯鄲人一拍棋盤,怒而叱荊軻。荊軻本來也想打架,但一看對方牛眼瞪得如鈴,冷笑一聲鑽出人群而去,一點大俠的面子都沒有。

  還有一次,他跟別人較量劍術(不是拎著劍互相比拼招呼,是坐而論劍),那人嫌他的論點不足稱道,於是一怒而拿牛眼瞪他。荊軻大俠居然又一次鑽出人群跑了,而且跑得徹底,捲起鋪蓋卷離開房東,出城遁去,再不敢回來,連圍觀者都非常納罕。看來他的劍術尚不精,不足以呼嘯叱吒,甚至不足以自衛,而且劍術理論上也不足以折人。

  這兩件糗事實在有損荊軻偉大形象。似乎荊軻只是在農貿市場聚眾喝酒的時候——沒啥生命危險——才敢放開來折磨自己的胃和嗓門,真正遇上“大玩主”就全稀鬆了。當然我們這麼說也太極端了,至少荊軻呼吸揚袂之間追求著一種俠的風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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