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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陸念珠猛然拉住明若的衣袖,“姨母,你不能去。”她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袖,仿若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地不肯放手,“我是你的親人,所以我的血也一定可以,讓我去,讓我去……”

  “不行。”明若甩開她的手,道,“念珠,你要活著,打敗赱曦,這是我苟且偷生二十年唯一的目的。”她的目光堅定而溫柔,“從此刻開始,你只能相信你自己,只能依靠你自己。當初你沒有選擇從密道逃走,便註定要經歷此時的一切,回頭無路。單槍匹馬,你必須走下去。”她的髮絲在風中飛舞,撲在面上,遮擋住唇角淡淡的笑容。她回身面向深不見底的岩洞,火光映紅了她的面頰,她沒有絲毫的遲疑,縱身躍下,大火瞬間吞噬了她的身體。

  “母親!”

  陸念珠撲倒在崖邊,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位僅相識兩日卻已成她生命之全部的女人消失在這崖下的烈火之中。她的手裡還握著那條沉重的金鞭,她看到灼灼的火光里現出母親的面容,她微笑著,平靜而安詳,她拼盡全身的氣力跪直身子,舉起那沉若千斤的金鞭,承接生命的負重。

  天色愈發陰沉,悶雷陣陣,烏雲蔽日,似乎隨時便有暴雨傾盆。

  陸念珠將金鞭收入懷中,按住腰間的玉牌,大步穿過廝殺,在陣前站定。此時魔教人馬已陸續到齊,姜玉飛亦攜一眾兵將隨行姜孟身側。

  赱曦微微抬手,示意屬下後撤,他望著陸念珠身後的岩洞,不由得渾身一顫。

  陸念珠舉起玉牌,一眾人馬當即在她身後跪下,她怒目而視,目不轉睛地盯著赱曦,仿佛要從他的眼角看到心底。

  “你是陸念珠?”赱曦忽而發問。

  “是。”陸念珠一字一句地答道,“大王。”她望著赱曦,怒意漸消,“王后已死,大王的敵人便只剩下我了。”

  赱曦笑道:“看來,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大王只要肯奉上項上人頭,此戰當然能免。”陸念珠笑道。

  “看來王后的籌備很是充足。”赱曦望著對面的人馬,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也好,本王便奉陪到底!”

  狂風驟起,雷聲滾滾,陰鬱的天空卻愈發沉默,雨聲久久未起。

  陸念珠在這場廝殺中揚起了那道沉重的金鞭,她感受到無數生命匯聚而成的力量,穿過這道金鞭,注入她的掌心,激奮她的身體。她握緊了手中的金鞭,指向赱曦的面門。赱曦出劍應敵,向陸念珠劈去。

  這金鞭乃西域珍寶,砍不斷,燒不斷,溶不斷,靈性十足,乃制敵法寶。然而赱曦武功高強,又練得魔功,故而當年能夠勝過明憂明若,取得教主之位,儘管已是二十年前,但這些年他也並未荒廢武學,而是更加用心修煉魔功,只待更上一層樓。此刻遭遇金鞭,亦不至處於敗勢。

  二人的打鬥愈發激烈,陸念珠不善用鞭,但天資聰穎,眼見明若曾用鞭對敵,心中已記下大概,此時用來還算順手。但畢竟不是自幼學習的兵器,因而在打鬥中更加吃力,漸處下風。

  姜玉飛看準時機,持劍偷襲。陸念珠急忙閃躲,赱曦當即用劍甩開金鞭,反手一掌向陸念珠擊去,姜玉飛的劍仍在前刺。陸念珠側目望去,那劍卻被另一柄劍擋開,劍光閃爍中,她看見姜贇的臉,冷漠而平靜。他的劍陡然轉向,向赱曦刺去,擋在陸念珠身前,示意她退後。

  掌力與劍氣相抵,二人均是拼盡全力,僵持良久。然而赱曦畢竟年長,內功深厚,蓄力猛出,掌力穿過劍身擊入姜贇胸前,他胸口一悶,嘔出一口血來,身體亦支撐不住,向後跌去。

  陸念珠急忙接住他的身體,扶他站穩,愈拉他的手,卻緊抓住輕薄的衣袖。她陡然一驚,垂下頭去,只見他右手持劍,左手卻藏於寬袖之中,她攥住衣袖,卻只感到掌心的涼風,虛無縹緲,什麼也握不住。她緩緩抬眼,望向姜贇,他慘白的唇角旁血跡未乾,她的眼眸驟然濕潤,聲音亦變得愈發顫抖,“你的手呢?”

  ☆、第二十八章 更深夜色(上)

  姜贇竭力將左臂背在身後,並不回答。陸念珠憶起當日他在牢中開鎖時的情形,心中已然明了,萬千心緒,難以平靜。而眼前的腥風血雨亦不會給她這份心境去思索這些翻騰洶湧的情感,不論是喜悅還是悲憤,抑或是那些連她自己也無法明白的令她痛苦而悔恨的感覺,沉重得令她窒息。

  姜贇的劍再度指向了姜玉飛,他曾說過要留下右手握劍,他做到了,而且仿佛比從前握得更穩了。遠遠看去,他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他的身形依然挺拔,他的劍術依然精妙,哪怕是他拔劍時的自信與從容都沒有增減半分。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寬大的衣袖裡少了一隻手,這隻手並不能改變他這個人。

  陸念珠的金鞭也在同時從她的掌心展開,宛如一條游龍,攀過敵人的脖頸,它的金光始終耀眼,絕不會被血色壓制,這一刻,陸念珠終於明白了岩洞的魔咒,她亦看得出這股冤氣力量的強大,她如不能掌控它,必將為它所控。而且,這股力量是邪惡的,它集合了數千冤魂十幾年的仇恨,化作力量之源,遇人殺人,遇佛殺佛,其邪其惡,遠甚於她從前所遇見的任何妖魔鬼怪。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恐懼自然在心底生長起來,她不能自信成為這條金鞭的主人,便必為終有一日她將成為這條金鞭的奴僕而憂急萬分。

  這一戰註定漫長。夜幕降臨,岩洞的火與漫山的血染紅了天色,那是醉人的紅色,令人迷茫而無措。飛揚的劍,狂舞的刀,在這塊險峻的山頭不知疲倦地進行著一場永不落幕的演出。

  姜孟與姜玉飛分帶一堆兵馬,於赱曦兩側作戰,赱曦似乎已知那金鞭只為取他性命而來,故而退在最後,不再正面與陸念珠對抗。陸念珠知道姜贇雖站在自己身邊,但姜孟與姜玉飛畢竟是他父兄,他不可能對他二人下殺手,故而事實上僅是她以一人之力對付對方兩員猛將,她武功本不及兩人,僅憑金鞭之力雖然勇猛,但終無勝算,她深知如此糾纏下去自己必然不敵,故而暗忖脫身之策。她本無坐騎,若求脫身必須尋得一坐騎,於是從地上撿起一塊殘刀,半跪在地向前方馬腿擲去,四馬受驚,士兵跌下馬去,她正欲搶馬,卻見一小兵擲出一道飛鏢,她側身避過,與那小兵驀然對視,不由大驚。那飛鏢不斷向她襲來,她來不及起身,在地上翻滾閃避,待得鏢聲停止,俯身在地,側目望去,足有八個,鏢身黑氣甚重,想是淬滿劇毒,若非那人學藝不精,她早已命喪飛鏢之下。她一躍而起,馬聲嘶鳴,姜贇俯身將她拉上馬,馬兒衝過重重包圍,傷重力竭,二人摔下馬來,滾下山坡。

  陸念珠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至腰間,方覺玉牌已碎成兩半。她心下一涼,原本拿在手上的金鞭卻忽而纏住身體,愈來愈緊,令她透不過氣來。她蜷縮著身子從地上坐起,冷汗淋漓。

  姜贇不知何時已越過巨石,向陸念珠跑來。他撿起地上的玉牌,凝神細看,眉頭一蹙,當即丟掉,道:“這玉牌上有毒。”他欲扶陸念珠起來,卻見她滿臉是汗,唇色發白,一手捂住腹部,似乎疼痛難忍。他垂頭看去,方知是那金鞭纏繞在她的腹背,暗光隱現,愈收愈緊。他心下大驚,一時想不出解救之法,索性用手去拉那金鞭,哪知那金鞭紋絲不動,轉眼間卻纏得更加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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