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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恍惚震驚千遍,立起來踱了兩步,走到了紫檀木書架前。輕輕將第二層左數第三本書和第二層右數第七本書抽了出來。手指在露出的兩個空洞裡鼓搗了幾下,書架驀的動了起來,中間開了一個方形小洞。

  兩指抽出來,是封泛黃的信,蓋著皇家的明黃戳子,封口卻被打開了,顯然是看了多遍。

  可二凝不

  平者神滅

  天合之之

  下一鑰魂

  原來就知道,卻又半信不信,那個古老的預言。

  派人下去,重重監視。

  一連幾天得到消息,這個名為藍思歸的少年與安寧他們打的火熱,一顰一笑,飛揚跋扈,反手就解決了江湖上幫派的大事。安寧將那沾血的樂器給了他,眉宇間也憂愁盡散,成天笑意盈盈。

  而蕭國此時,也有所動作,情報中說進入了陵國。

  不由得他不信。

  鳳自若看著那幅畫像,不知是該狂喜,還是該傷悲。

  一時也,不想耽擱。

  細細的布置,表示出滿懷的深情。先是擺酒試探,然後在涼亭里睡著。

  雖然換了個樣子,卻仍然是他。

  藍思歸,藍思歸便是他的真名。

  從後面死死抱住他,說:“思歸,我好想你。”

  只有他,方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真情實意。

  他瞥見了那破碎的指甲,這原本是個大好的機會。

  但鳳自若卻不肯說,怎麼也不肯說。他覺得一旦揭露,自己的皮仿佛被人全部剝下,一點防禦也沒有,他怕這種感覺。

  但少年,卻再也不肯相信他。

  雖然愛他,卻再也不肯相信他。

  而且,瞳孔里已經有了別的男人。儘管鳳自若不知道是誰,但他能感覺到。

  他無法不承認,這使他妒火大漲,偏生少年既不是他的妃子,又不是可以隨便碰的人,他承認不想再看到那血淋淋的眼神。

  想起那明亮的眸子,柔韌扭動的腰,他便覺得口乾舌燥。

  無論哪個妃子,也無法比擬。

  隨後,計謀被發現,少年逃跑,三國戰爭爆發。

  沒有哪一樣,不是忙的鳳自若焦頭爛額。

  拈起那張風華的畫像,看最後一眼,然後緩緩的撕碎,讓它飄落在地上。

  鳳自若早已明白。

  他愛藍思歸,藍思歸也愛他,他不相信藍思歸,藍思歸也不相信他。

  就算事情重演一遍,兩人依然不會改變決定。

  然後硝煙瀰漫,藍思歸插手戰爭,卻是偏幫陵國。

  要說鳳自若不知道真相,是不可能的,要說他一點也不高興,是更不可能的。

  但是他看見,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又換了一個身體——最後的身體,駕著水龍就那麼衝出來,用最後的力氣大喊:“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然而,背對著他。

  然後那個白衣翩然的對手將他心愛的人摟到了手裡,雙雙去了。

  鳳自若站在城牆上,頭一次感到撕心裂肺且力所不能及的絕望。

  絕望的,像那一瞬間未來都是黑暗。

  儘管這一切都是他主導的。

  然後破蕭國,逃出來的林即情挾持他。林家是暗潛排擠出的人,本不能留一個活口,當時為了思歸,依舊放置在那。但當少年再也不會因為這個回來後,就真的一點用也沒有了。

  其實他當時在出神。

  不是為了蕭無聲。

  林即情的話,令他處到一個卑鄙無恥又受脅不得不的身份,狠狠的報了仇。

  其實就算他不說,陵國也需要休養生息。而藍思歸,於情於理,他又怎麼會再去傷害他?

  只是看著那遠遠一對依偎的身影,才恍然。

  他和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那個屬於他的林夏天,早已在大殿上,灰飛煙滅。

  “畫下你容易,很難留心底,逝水成往昔浮流年。”

  身著舞衣的少年在台上朗朗而歌,白衣再後面,和歌而奏。

  其實,要他聽的只是這一句,其他的,都是消遣。

  安妃喚了他去,鳳自若不擔心。

  因為,他已經把自己的希望全部斬斷,徹徹底底。

  回到書房裡,出了後門,來到小園子裡。

  緩緩的步過白石雕蓮花拱橋,是清幽的亭子。

  突然有些恍惚。

  他一定不知道。

  除了藍思歸和自己,再也無人光明正大的進過這裡。

  鳳自若小時無人疼愛,又易受欺負,便從小就習慣在廝殺之後,到一個沒有別人的地方舔傷口。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坐上龍椅。

  因為他,別無地方可去。

  敲了敲桌子,黑衣人驀的出現在他面前。鳳自若緩緩勾起琉璃盞,倒了兩杯茶。然後道:“去偏院,請溫文雅過來一敘。”

  茶水漸漸的冒出熱氣,然後打著旋兒騰上天空又不見了。

  白衣人翩翩而來,踏過拱橋,穩然坐到他對面。

  鳳自若眉一挑,冷笑道:“朕倒不知誰給你權力,可以平起平坐的。”

  溫文雅神色淡然,一語不發。鳳自若只覺心裡的攪動越來越大,看著對面這一生的對手,恨不得撕了他。

  “難道,你還以為你是蕭國的國師,仙風毒骨原約憐?”

  溫文雅拈起另一杯茶,回手倒在地上,又自斟了一杯,淡淡道:“鳳自若,如果你今天叫我來,是想侮辱的話,便是無用。在下雖然是一介平民,年又至而立,卻過的比陵國聖上自在的多,真是怪哉。”

  鳳自若自知,對上溫文雅自己也是占不到半點便宜。何況方才這話,是對手生性含蓄,沒說過了。他雖然擁有天下,卻失了更多。

  輕輕冷笑。

  他淡淡的道:“你就那麼有把握,思歸全心愛的都是你?”

  溫文雅垂眸,未語。

  鳳自若飲了口茶,回復一貫的優雅:“思歸是什麼人你不會不清楚,他渾身都是光芒,天生就該翱翔於九天上的。若是十年前的原約憐,我倒也說不出什麼,只是如今看你,可還是當年的‘白衣銀杖,仙風毒骨’?”

  “成為溫文雅的你已經沒了銳氣,甚至可以在林府里一呆三年,甘心於這種平凡的生活,你確定思歸會喜歡麼?你確定他會喜歡年復一年的過日子?”

  鳳自若手一擲,站了起來。杯子摔在地上,濺了個粉碎。

  “溫文雅,你老了!”

  對面的白衣人眸子一抬。

  鳳自若尚不肯罷休,瞥眼冷笑道:“思歸開始,愛的便是我。就算後來與你在一起,難道不是在尋求安慰?只要他回到我身邊,什麼不能給他?他願意在九天上飛,我便放他去飛,只要他肯再回到我懷裡,眷戀纏綿。”

  “或者我們可以問他,讓思歸再選擇一次?”

  他眼裡有殘酷的笑意。

  溫文雅默然,指間一動,白瓷杯被捏的粉碎。他大袖一揮,將粉末掃的四處都是,冷冷站起身來。

  那一瞬間,鳳自若看到殺意,在溫文雅的眼裡,迸出的狠毒殺意。

  他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露骨的殺意,不管是在原約憐時,還是溫文雅時。

  就算心裡再瘋狂,他也不會忘了溫文雅曾經是誰,彈指間暗潛七人衝出。

  千料萬料,卻未想到思歸會在這時趕到,那心心念念的藍衣長發,瞬間擋在對手身前,衝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又想幹什麼?”

  心裡埋伏的傷口在那一刻被血淋淋的撕開,他看到思歸身後,那溫文爾雅的白衣人,唇邊淡淡一絲狠毒的笑意。

  鳳自若慘笑。

  枉他翻雲覆雨一世,卻先栽在那明亮的眼瞳中,然後被其所引,在對頭手裡又栽了一次。

  絕望的一次。

  開口求他留下,只為再說兩句話。

  少年最後應允。

  死死的抱住,反反覆覆,卻只說出兩句話。

  一句開頭,一句結尾。

  當那滴淚沿著臉頰滑下時,他才恍然。

  方才衝口而出對溫文雅的話,是他全部的真心話。只是思歸,再也不可能聽見。

  目送藍衣消失在門口,從此,永遠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他們,能再回一次頭。

  第144章 番外之溫文雅

  素手卷了書本,在桌前緩緩閱讀。溫和專心的模樣,自己卻知道,那是給別人看的。

  如今,又如何,專心的起來。

  垂眸擱書,輕輕一嘆。

  那個孩子啊,那個聰慧又明亮的孩子,那個囂張的無法無天卻下一秒撲到自己懷裡大哭的孩子。那個讓他第一次見到就覺得心疼的孩子。

  他茫然中叛出蕭國,四處流落。那個用生命換來的預言只有他知道,只是,這預言使他的心冰冷。

  不滅之魂與凝神之鑰即將出世,而不滅之魂,地處東南。

  東南便是陵國,儘管他反感,還是下意識的潛入。

  當了三年的夫子,本以為日子仍舊如平淡,卻在那一天,遇到了那個孩子。

  那個字寫的亂七八糟,專門在背後搗鬼,開始對他懷有戒心,然後逐漸親近,再後來救了他,甚至拜他為師的孩子。

  冥冥中似乎有線,將兩人拴在一起。

  曾經想過,要一輩子瞞著不滅之魂的事。原約憐本就是理智冷靜,心狠手辣之輩,卻在孩子傷心傷情,死抱著他大哭時,心突然的,就軟了。

  在那長長的一段時間恍惚。

  孩子與他去散步,他見著了那冉花,不知為何,便多了抹欲望。原約憐風華一生,卻連個陪伴身邊的,也無。

  豈料思歸——他從這時候開始,輕呼了思歸。

  將那代表著不為人知意義的花朵摘下,粲然遞到他手裡。

  那一瞬間,溫文雅的心,化成一灘春水。

  隨後的事,也是簡單。

  不管以哪個方向來看,他們都不能在一起。更何況,思歸愛的,不一定是他。

  於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看著思歸傷心跑走的樣子,似乎心裡,也開了個洞,空了。

  卻已經在此時下定決心,這命便給了蕭國,也罷。昔日他帶了藥譜預言潛出,心裡想必也知道,未來,肯定還是要回去的。

  只是唯一舍不下的,卻是他。

  思歸,思歸。

  眼見雕花窗格里射入的陽光一寸寸下移,便知是到了下午。

  溫文雅在窗前書桌後站起身來,將書合了,依然放置好。不期然記起昨日那孩子,特地換了新衣衫,沐了浴來勾引他的情形,既莞爾又憐惜。

  胸口上燙了那麼大一塊,居然還不覺得疼,只是傻傻的偎在他懷裡,期望能挑起他的情慾。

  情慾倒是挑起了,可惜思歸不知道,挑起的更多是心疼。

  輕嘆一聲,溫文雅迴轉身,準備去泡壺茶來細品,豈料身後的門突然啪的被人撞開。回眸一看,卻是那傻孩子,清甜的臉頰暈紅一片,眼神也分外的迷茫,眼看有向前倒的趨勢。容不得他想更多,連忙上前扶住了。

  抱在懷裡輕輕安撫,想著這屋裡好似有解酒湯,只是要找一找。孩子卻在他懷裡蹭來蹭去,大摸特摸,還瞪著水光流轉的眸子氣沖沖道:“師父,你幹嘛不喜歡我!”

  啼笑皆非,只得先關了門,將人帶進去。思歸,思歸,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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