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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嬤可真受不了她這般模樣,倒不是嫌棄她,反而是對她信賴自己的模樣太束手無策了。老人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的疼愛都超過了親孫女,加上她這嘴慣會說好話,直甜到人的心底里去,寵溺她都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她!

  朱老嬤軟聲問:「你坐在這兒作甚呢?」

  「散步呢,累了就坐下來歇一下。」祁有望面不改色地說道。

  「你大病初癒,出來散步也莫要忘了多穿些衣衫……」朱老嬤又關切地念叨著。

  祁有望聽著,可心思早就飛遠了。

  在覺醒前世的記憶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信州大戶人家祁家的一員,與身邊所有人一樣,出生以來便接受著符合封建時代特色的思想教育,在同樣的世俗氛圍中長大,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人」。

  然而四日前遭遇那野豬的威脅時,她突然就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太多信息湧入腦中,以至於她承受不住而昏迷了過去……

  想到這兒,祁有望的神情更加僵硬——她明明是因為信息量太大,腦袋處理信息超過負荷才昏迷的,結果都被大家誤以為她是被野豬嚇暈了,她祖母還想殺光那些野豬給她出氣!

  她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毀了!

  醒來後,她足足消化了三日,才接受自己當初是胎穿的事實。雖然她不清楚當初為什麼會失去記憶而如今才覺醒前世的記憶,可對她而言,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在前面的十七年裡因為帶著前世的記憶而讓自己的行為異於常人。

  可是想到前世的至親,她的心頭依舊縈繞著濃濃的愁緒。

  朱老嬤很快便察覺到她的煩悶,但也沒有開口勸慰她什麼,而只是在心中暗暗嘆氣。她不知這孩子悶悶不樂的根源是什麼,只是以她對小主人的了解,真正令其煩心的心事,怕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豬叫聲,祁有望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了,她透過漏窗看見雜院裡自家的僕役每人都抱著一隻黑白花豬往豬圈跑。

  有些許耳背的朱老嬤也聽見了,忙扯開嗓子支使幾步開外候著的婢女:「林檎,去問問怎麼回事?」

  婢女林檎向雜院急奔而去,不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報:「四郎君,奴問過了,是養在雜院豬圈裡的豬不知怎的跑了出去,跑到那邊的茶園裡還吃了人家的茶樹。那茶園的管事知道是祁家的豬,便讓人給送了回來。」

  提及這些豬,祁家四郎君祁有望的表情又變得有些古怪——她當時只是為了阻止大家吃野豬,隨口提出「要吃就吃飼養的豬」,沒想到被理解成了「她想吃豬肉」,而一向疼她的祖母才為她弄了這麼多小豬回來。

  這麼多小豬自然不是打算養大了才吃的,而是祁家瞧不上大豬的肉質,認為沒有小豬的肉質細嫩,所以專門挑的小豬。

  不過她並非真的要吃豬肉,這些日子也因 「大病初癒」,吃的很清淡,幾隻小豬便完好無缺地養在雜院裡。她不吃豬肉,下人對小豬的看護自然就有所疏忽,以至於它們從雜院溜走了,也未曾發覺。

  她兀自發呆了會兒,方回神問林檎:「那邊的茶園是誰家的?」

  「來人說是仁孝坊周家。」

  只見祁四郎挑了挑眉頭,隨意地尋了一側欄杆坐下,道:「仁孝坊周家?沒聽說過。」不僅如此,她還用衣袖拂了拂身側的欄杆,拉著朱老嬤,「老嬤快些坐下,站著怪累的。」

  朱老嬤怎會像她這般恣意,她道:「屋裡床榻、蓆子,坐哪兒不是,何必坐這兒,吹這冷風?」

  說著露出一副她不聽話就要說到她耳朵起繭子為止的模樣,祁有望無奈,只能起身往屋子裡走。她一邊走,一邊聽林檎說:「周家是商賈之家,在信州雖然沒什麼名望,可市井上流傳著關於周家的逸聞趣事卻不少。」

  「別是什麼後宅內鬥。」祁有望根據她這麼些年聽八卦的經驗來看,覺得這些所謂的「逸聞趣事」十有八|九都是些無聊的後宅內鬥,讓人絲毫提不起傾聽的興致。

  「是與後宅有關,不過周家主人周員外也就娶了一個妻子,不曾納妾,也沒有通房,所以後宅並未有什麼內鬥。倒是因為他只有這麼一個妻子,所以多年來始終只有一個女兒,便是那周小娘子。」

  祁有望這才稍微來了點興趣:「所以這逸聞趣事跟周小娘子有關?」

  「周小娘子身上的趣事可比周員外的後宅多呢!」

  正說著,她們便已經回到了屋內。在跨過門檻的時候,一股熱氣慢騰騰地從爐子裡冒出,朝她們撲來,然後一點點地將她們身上的寒意驅散。

  祁有望先讓朱老嬤就坐,隨後才在圈椅上坐下。她隨手拿起旁邊矮几上的柑橘剝開來吃,朱老嬤看了她一眼,吩咐林檎:「屋子裡還不夠暖,去添些炭。還有,拿梳子來,老身幫春哥兒盤發。」

  「哎。」林檎應了一下,走到邊上的爐里添了一些炭,再去直欞窗邊的桌子上拿祁有望的頭巾和梳子。

  朱老嬤接過梳子幫祁有望捋順她披散的長髮,從未能近身伺候祁有望的林檎便在邊上看著,她忍不住道:「四郎君的頭髮不僅烏黑濃密,還比女子的頭髮更加柔順呢!」

  朱老嬤梳頭髮的手一頓,隨即瞪了林檎一眼:「口無遮攔地胡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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