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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采瑜定定地看著他的陛下,見陛下始終躲閃目光不敢直視,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抿了抿唇:「臣……領旨。」
——葉歸鄉倒了,他便沒有價值了麼?
所以陛下不必再繼續君臣相親,想把自己趕出他的周圍。
霍采瑜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他從前便對陛下許諾過,陛下想要什麼,他便為陛下取來;陛下不想要什麼,他便為陛下掃清。
哪怕是他自己也一樣。
……
霍采瑜搬走得十分快捷,當天晚上寢宮裡便只剩李錦余自己。
李錦余把長康趕下去,關上寢殿的門,快樂地露出了兩隻毛耳朵和一條毛尾巴。
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
在專屬於他的倉鼠滾輪上跑了幾圈,李錦余的興奮之情才慢慢褪去,望著空蕩蕩的寢殿,驀然感到一絲寂寞。
寢殿裡只有還在緩慢轉動的倉鼠滾輪的「嘎吱嘎吱」聲,少了那個隨時候在屏風那一側、低聲詢問「陛下怎麼了」的人。
李錦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就不高興了。
哪怕他剛剛從倉鼠滾輪上下來,手旁還有一堆香噴噴的瓜子。
——難道是他和霍采瑜一起住了太久,對霍采瑜過分依賴了?
李錦余從乾果盤裡拿起一枚核桃,卻完全沒有用它磨牙的興致。
這個點還沒有睡意,以前都會和霍采瑜七扯八扯地聊一聊,如今卻找不到人聊天。
呆坐良久,李錦余才慢慢躺在龍榻上,望著頂帳上的雲紋,愣愣地不知道想什麼。
……
後面幾日風平浪靜。
李錦余屢次鼓足勇氣想詢問霍采瑜,當初在烏衣巷裡那個吻到底是什麼意思,可話到了嘴邊又總是被強行吞了回去。
他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總覺得這個問題問出來,有什麼事情就和之前不一樣了。
可不問出來,他又抓耳撓腮地難受。
他也不清楚他想要霍采瑜給他一個什麼答案。
是只是嘴巴不小心擦到了?還是完全是激動之下一個普通的動作?還是說……
為此李錦余整日都在霍采瑜身邊轉悠,看著霍采瑜欲言又止。
陛下這樣異常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一直關注著李錦余的霍采瑜的眼睛。
以往陛下雖然跟在他身邊,但注意力卻散布得很廣。任何其他人、其他事都能輕易奪走陛下匯聚在他身上的目光。
而現在陛下眼光總是不經意地落在他身上,偶爾看過去能看到陛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若與陛下對視,陛下又回立刻收回目光,故意躲開。
若是搬出皇宮之前,霍采瑜內心說不定還會有幾分喜悅。
但陛下現在的態度表現得十分明顯——丞相派已經倒了,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沒有丞相、大將軍抗衡,朝堂上現在攝政王獨大——陛下心中是否已經開始猜疑他了?
霍采瑜內心黯然,抿著唇處理著朝政。
哪怕心中想法紛紛擾擾,也不影響他將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
他擁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恩賜的,陛下若想收回,他絕無怨言。
他只是難過,陛下對他如此防備,竟不肯親自開口。
陛下只要張嘴,無論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做到。
這幾日欲言又止,是想讓他主動交出大權麼?
霍采瑜手中的筆停頓住,隨後「啪嗒」一聲丟在案前。
他站起身,焦躁地在太和殿裡走了兩圈,走到門口仰望碧藍的蒼天。
忽然他雙肩一垮,嘴邊忽然泛起一絲苦笑。
——也罷。
他對陛下的諾言永遠都有效。
就讓他好好替陛下站好最後一班崗,將所有的麻煩都處理完,再主動辭官吧。
沒了攝政王這個虛名的約束,或許陛下還願意對他展露一絲真摯的笑容。
比起滔天的權勢,那才是他最看重的東西。
……
不知不覺,夏日的炎熱悄然退去,秋風帶來一絲蕭瑟、也帶來了豐收的喜悅。
百姓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年的收成。春耕時期收過一次新稅,朝廷特意貼了公告,今年年底之前都不會再收取第二茬。
意味著今年地里種出來的糧食都是他們自己的!
滿倉滿倉、金燦燦的糧食啊!
他們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喜悅了?
每一個人都在心裡默默地讚美著陛下的英明。
而在皇宮之中,也在準備著盛大的節日。
陛下誕辰要到了。
除了春節和年初的荻花節,陛下誕辰是荻朝最尊貴的節日。
之前景昌帝每逢誕辰總要花天酒地、酒池肉林大肆鋪張浪費,甚至還有隨口赦免罪犯的舉動。
到了李錦余這裡,那些無所謂的浪費慶典統統被他裁了。
看著大批大批的錢財毫無意義地燒出去,李錦余心疼得要命。
他自己真正的生日早就不記得了,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人類會對出生的日期這麼執著,乾脆吩咐撤了多餘的慶祝,只在宮裡辦個宴會。
雖然不懂生日的意義,但常識還是有的。
長康奉命給皇室宗親、朝廷重臣發了邀請函,請他們來宮中赴宴。
攝政王霍采瑜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