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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霍采瑜才皺著眉合上,把奏摺推到一邊,忍不住問:「陛下之前便是處理這些?」
李錦余有些不明所以,為了維持自己昏庸無能的形象,搖了搖頭:「朕之前從不管政務,這是丞相遞上來的。」
霍采瑜眼神低垂下來,抿了抿唇道:「用這些做識字教本恐不合適,還請陛下用《聖論》、《國策》等先賢文書做範本吧。」
李錦余本就是用識字這個由頭讓霍采瑜接觸朝政,哪願意選別的文書,當即拒絕:「朕還沒批過奏摺呢!朕就想用這些。」
霍采瑜又沉默了一下,才重新拿起一張奏摺:「草民遵旨。」
……
葉丞相呈上來的奏摺大都是死刑抉擇。
按照荻朝律法,死刑需要層層上報,由皇帝御筆親批才能執行,以免冤殺無辜。
當然,實際執行又是另一碼事。
他們現在在讀的這個案子,是京郊野村里一樁命案。
一戶葛姓人家,長子娶妻年余便急病去世,留下寡妻、老母、幼弟。年前葛母半夜睡不安穩,聽到動靜起床,發現寡媳竟然拿著剪刀刺破了小叔子的喉嚨,慌忙報了官。
縣衙審訊,小寡婦供認她熬不住窮困日子,想偷家裡錢財逃走,不想被小叔子發現,情急之下用剪刀扎破了他的喉嚨。
案情倒也簡單,一路送上來無人駁回,便直遞到了聖上面前。
霍采瑜一面教著李錦余辨字,一面抿著嘴唇等李錦余的反應。
李錦余還在學習怎麼握筆,在宣紙上塗出來的字跡歪歪曲曲,耳朵聽得半懂不懂:「寡婦為了錢財殺了小叔子,需要朕決定要不要死刑?」
「是。」
李錦余對這些沒什麼概念,便趁機問霍采瑜:「你覺得該怎麼判?」
霍采瑜沒想到李錦余會問他的意見,眼神掃過李錦余臉上的神情,微微咬牙,認真地回答:「此案有所不妥。」
李錦余眼前一亮:「有何不妥?」
霍采瑜拿不準李錦余到底是用這些奏摺試探他還是真的不識字請教他,但他無法容忍冤假錯案在自己眼前發生。
他點了點奏摺道:「其一,從這些案情看,葛家的錢財都在葛母的房裡放著,可命案發生地點卻是葛安氏的房內;其二,葛石已近成年,又是家中勞壯,葛安氏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在葛石發現她偷東西的前提下把葛石用剪刀刺死?其三……」
霍采瑜點了點奏摺上的一部分案情陳訴,「葛石被發現時,下身**……」
李錦余有些沒懂:「什麼意思?」
霍采瑜掃了他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惱,隨後又變得有些警惕,抿了抿唇道:「草民推測,許是葛石對寡嫂心懷不軌,葛安氏掙扎時用剪刀刺破葛石喉嚨……具體如何,還需陛下打回重審。」
未來皇帝說的話自然是對的,李錦余痛快地點頭:「朕這就打回去。」
這麼痛快的答應反倒讓霍采瑜怔了一下。他對上李錦余回過頭來不自覺「求表揚」的眼神,指尖在奏摺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想說什麼還是忍了回去。
霍采瑜又打開幾個奏摺,裡頭無一例外都是這類命案,而且幾乎全都有明顯的疑點。
霍采瑜一一給李錦余拆解分析了一遍。
李錦余聽得頭昏腦漲,無法理解人類之間莫名其妙的互相傷害,更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嫌犯全都認了罪。
霍采瑜眼神中帶上了一絲嘲弄:「屈打成招罷了。」
如今的大荻朝官場污水橫流,連重要的邊關軍餉都能剋扣虧空,曲曲幾個人命案子又算得了什麼?
李錦余趁機道:「現在需要一個英明的人來整頓一下。」
沒錯就是你!快點怒髮衝冠揭竿而起吧!朕一定立刻跪倒把皇位讓給你!
霍采瑜目光微微閃了閃,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
李錦余呆呆地看著他。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絲神情似乎是……嘲弄?
……
回去之後,李錦餘一直在琢磨霍采瑜那個嘲弄的眼神的含義。
——難道是在自嘲他自己一介白身卻有了伸手龍位的妄想?
不可以這麼想啊!你可是未來的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你的!
李錦余把手裡這些批好的奏摺全都送去給丞相,並叮囑傳旨太監:「再替朕多要些奏摺來!」
朕要用國事堆砌霍采瑜的自信心!
傳旨太監縱然八面玲瓏,也未曾見過他們陛下如此勤政的一天,喉嚨動了動,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那位霍公子當真有如此魅力,竟讓他們陛下如今茶飯不思,甚至開始勤政愛民了?
傳旨太監帶著一把奏摺和困惑離開,又帶著一把奏摺回來。
李錦余帶著新奏摺興沖沖地又去找霍采瑜。
霍采瑜翻開一個看了一下,皺緊了眉,把奏摺重新闔上:「陛下,這些奏摺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
霍采瑜直言道:「這些奏摺本該由大理寺卿處理,如今卻原封不動地遞到陛下這裡,要麼是大理寺卿瀆職,要麼……」
要麼,便是丞相一派在糊弄當今聖上。
這些命案多數由一個家長里短的故事引起,本該在縣衙便處理好,只待上峰審過便可。
結果現在這些案子草率判決,以霍采瑜的眼光看都有需求疑點,顯然自上至下無一任官員真正在履行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