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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悅棠道:“你不是想死麼,為師送你一程。”

  江晏迷茫又難過,嘴唇蒼白,毫無血色:“師尊,徒兒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商悅棠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艷麗的五官都帶著怒色:“不想死,你去那裡做什麼?!賞花,還是逗鳥?!”

  江晏迷糊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裡”指的是深淵。

  他鼻子一酸,也不怕撕裂身上的傷口,雙手按住師尊的背脊,反將商悅棠抱在懷中。

  商悅棠氣得給了他兩掌,江晏也不鬆手,牢牢把他梏住。

  幽幽的抽泣聲傳來,像是幼獸的嗚咽。

  商悅棠難以置信:“你哭什麼?!”

  他才是那個想哭的人——被氣哭的。

  江晏道:“您不會離開我了,是嗎?”

  商悅棠眉心緊蹙:“我什麼時候要離開你了?!”

  江晏道:“很久以前……”

  商悅棠的心沉靜下來,他要證道飛升,必然要踏破虛空,這是他和江晏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是一千年都過去了,他既然答應了江晏,就必然不會丟下他一個人。

  他的手捏著江晏的後頸肉,像是大貓叼著小貓,反問道:“你也知道那是很久以前?那時候你是江晏嗎?恩?”

  江晏反駁道:“是我們第一次到靈濟堂那次!”

  商悅棠一愣,早就不記得了:“我說過?”

  江晏肯定道:“說過。”

  商悅棠無語:“我隨口說的。”

  江晏無奈地笑了笑,不作聲。

  商悅棠嘆了一口氣:“你是想說,正因為是隨口,更能反映我內心的想法嗎?”

  頸項那毛茸茸的一團,點了點頭。

  商悅棠推開江晏,揩去他眼角的淚。

  居然真的哭了……

  他又好笑,又心酸,道:“可我在幻海里說的話,卻是真心的。”

  為師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江晏破涕為笑,耳垂通紅,不好意思地用手背去擦自己的淚。

  手心那一道血痕,皮肉開裂,猙獰可怕。

  商悅棠握住他的手,輸入溫和的靈氣,問:“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去深淵?”

  他現在回想起那一幕,都還感到心悸。青年衣角紛飛,墨色的長髮散成一團,像是被斷了翅膀的鳥,直直朝著那死亡的縫隙撞去。

  他要是晚上一秒,也許就再也見不到江晏了。

  他不相信江晏不知道深淵的可怕,所以他也不明白,在自己叫江晏離深淵遠一點時,江晏還往那鬼地方跳的原因。

  明明糾纏不休的是你,最先告白的也是你,在想起了過去的記憶、恢復了至高無上的身份,你就不再留戀塵世間的一切,要重新回到那高高的九天之上嗎?!

  商悅棠又覺得心中火起,卻見江晏拔出行雲劍,仿佛獻寶一般,將劍呈在他的面前。

  商悅棠不解:“你幹嘛……”

  江晏道:“行雲。差點就被我弄丟了,還好……”

  他垂下眼,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行雲雪白的劍身,照亮了他的眼。

  他還掛念著風雪中破碎的松石劍,那裂成數塊的碧色劍身,被他收集好放在一個匣子裡,鎖在房間的深處。

  商悅棠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他覺得江晏像是個在水底撈月亮的孩子,執著又愚笨。

  他道:“你為什麼這麼傻?”

  江晏呆愣:“徒兒哪裡傻了?”

  商悅棠點了點他的眉心,道:“哪兒都傻!”

  江晏捂住額頭,滿臉茫然。

  ……

  一個月後。

  喻景寧留在白鷺洲,頭頂攝政王之銜,掌管國事。

  水龍沉入朱明湖底,不再過問人間是非,潛心修煉,只為早日脫離本源限制。

  傍晚,兩匹駿馬飛馳在通往赤雲城的路上,路旁的綠意都被飛快甩在身後。

  日輪下沉,每一次眨眼,日光都要黯淡一些。

  最終,那金色的落日,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

  還剩最後一截短道。

  從蔥鬱樹林中鑽出,迎面的是一片寬闊曠野。

  商悅棠略微抬起下顎,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他道:“看天。”

  江晏跟著抬頭,便見昏暗的天空中,一簇又一簇煙花綻開,像是盛放的花朵。

  江晏道:“是花朝節。”

  商悅棠眨眨眼:“我還沒玩過這個。”千年前,還沒這個節日。

  江晏道:“子時前,節日都會繼續。”

  商悅棠一夾胯|下駿馬,馬奔馳向前,留下他清冽的嗓音:“那就走啊。”

  江晏一笑,緊跟上前。

  商悅棠拉著江晏在人群里穿梭,頭上戴著一個惡鬼面具,卻無損那張面容的姣好。

  擠出人群,他倆找了一人煙稀少處的亭子,商悅棠側著身子坐下,一手擱在椅背上,一手撐著臉。

  他覷了江晏一眼,笑盈盈道:“你十九了,還愛吃糖。”

  江晏坐在他身旁,叼著糖葫蘆,唔了一聲。

  商悅棠想了想,身子前傾,一手按在他結實有力的大腿上,討要道:“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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