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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許府。

  十四年後

  監國府

  董雪卿端坐於銅鏡前,為他梳頭正裝的依然是圓圓,自從皇上恆瑞滿了十二歲後,她就退出了未央宮,皇上的教育和照顧自有那起忠心耿耿的大臣們去操心,她也沒有想過出宮嫁人,於是自然回到了故主的身邊。

  “圓圓,你真的不中意今年的新科狀元嗎?我可以馬上讓他任禮部侍郎。”董雪卿微笑的勸導著。

  “大人,如果我能和您一樣青春不老,我當然會嫁,可 ——唉,都三十歲的老姑娘了。即使作了侍郎夫人,屋中也少不了年輕貌美的妾室丫頭們,何必還自討沒趣呢。”圓圓一邊精心的幫主人梳發,一邊淡淡的說道。

  董雪卿輕笑著,看著鏡中那光潔潤滑的人兒,幾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三十五歲了。因為長期服用雪蓮丸,他的容顏幾乎停留在了二十的妙齡,除了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純真和稚氣全然被老成和事故代替了。還有自己的健康,已是每況愈下,好在這些年沒有什麼讓他激動的事,當然經歷了那些風浪,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事會扣動人心的了。

  “瑞兒呢,整個宮廷都在為他的正式成人大禮忙碌著,他不知有沒有用心準備?”

  董雪卿時時掛念著這個在身邊長大的皇上。多年來,他成了他心裡唯一的寄託。

  “您就不用操心了,皇上即使不作任何的準備,也是皇權神授的風姿,他領悟那麼高,致辭都不用太師太伯們擬底稿的。

  董雪卿滿意的點了點頭,恆瑞從小在一個沒有爭鬥的寬容環境下成長。朝內知名的儒學大師,勇猛將領作他的老師,加上他的領悟能力著實過人,使得他如今是文武雙全,胸懷坦蕩。完完全全的王者風範。

  董雪卿忙於朝務,平時也沒有和他頻繁接觸,卻時時從圓圓和小順子口裡打探皇上的近況。而且——他太象當年的恆夜了。

  十七歲的他那幅器宇軒昂的氣勢,英俊逼人的相貌,時時讓朝中的人想起當年風流倜儻的先皇。董雪卿無法漠視和他,那已經高過自己的青年面面相對時心情的起伏蕩漾。這麼數十年來,董雪卿是孤獨一人對著油燈處理政務,最開始的孤寂和煩亂已在時空的穿梭中慢慢流失,心如死灰的形容也不為過。但看著恆瑞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時,他知道原來那個曾經駕御了一切的男人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心靈。那份埋沒已久的感情也說不清是愛是恨還是怨?

  想著,董雪卿站起身來,慢慢的喝著藥丸,說道,“皇上的成人大典我不去了,最近,政務已經慢慢交到他的手中了,幾件大事的處理,他與各位上卿協議著辦,都挺恰當的。圓圓,你去頒我的手令,成人大禮後,全朝的軍權和政權都歸屬皇上了。”

  “大人,”圓圓有些驚訝,但憂慮也寫滿了眉目,“你交出權力是遲早的,但,這麼快的完全交出來,會不會……”

  董雪卿溫和的笑著,說道,“我知道朝中不少人對我都極力的想除之而後快,但怕什麼,掌權的不是他們,是當今英明神武的皇上,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如果,他知道了當年——先皇和西妃的事情呢?”圓圓皺著眉頭道出了心中的憂患。

  董雪卿的笑意馬上退潮,宮中他最忌諱的便是這些個字眼,圓圓是一心為主子著急,他知道,但——他有多想忘卻那些往事呀。

  “也許,我終究要面對這些……”董雪卿喃喃說道,走進了房間。

  恆瑞的成人大典十分的順利和盛大。他身著龍袍,在聖壇宣誓,在眾人的歡呼下登上了龍椅寶座,他當然知道,一直獨攬大權的監國從今起就是自己的真正意義上的臣子了,果然,他聽到了養母傳達的手令。可惜的是,那個急流勇退的人沒有親自到場。

  “怎麼了,監國今天身體不適嗎?朕還想他穿著御賜的聖袍來觀禮呢!”恆瑞的話語中帶著絲絲的責備。

  “是呀,董大人突然有些不適,他讓奴婢向陛下轉達他深深的歉意和對皇上的崇高敬意和忠誠。”圓圓謙卑的說道。

  “好了,朕會去看望監國的。”恆瑞大度的一笑,“仲母辛苦了,朕現封你為燕國夫人,食邑八千,世代享受萬戶侯的爵位。”

  圓圓跪下領旨謝恩,她的心卻開始不安的狂跳起來。

  在大典的最後,一個老臣站了出來,提出讓皇上去探望慈寧宮中的太皇太后。恆瑞一口允諾了。

  圓圓慌忙退出了宴席,奔回了監國府。

  “那又怎樣?”董雪卿冷笑了一聲,“那個太后都只會說瘋話。”

  “但——奴婢不知,奴婢總覺得那起大臣心懷叵測,大禍將臨呀,董大人……”圓圓不禁流出了眼淚。

  “圓圓,你今天真是神經過敏了,”董雪卿不經意的笑道,“你現在是誥命夫人了,我也不會為你的將來再作什麼打算了,你離開我的府邸吧。”

  “董大人。”圓圓跪了下來,“求您了,讓許幫主帶人來保護你吧。”

  “不要說了,以後都不要提起他!”董雪卿沉下了臉。

  空氣一時間僵硬起來。

  皇上駕到!“

  董雪卿和圓圓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恆瑞在下一刻出現了,臉上居然毫無喜意。

  “仲母,請出去,朕有話要問監國。”

  怎麼禍事來得這樣的快?圓圓僵僵的站著。

  “出去吧,皇上要和我商討國事呢。”董雪卿柔柔的吩咐道,隨即走入了花廊。恆瑞緊隨其後。

  等到了較幽深的一間書房,董雪卿停下了腳步,淡淡的面向恆瑞說道,“有什麼話,皇上請講。”

  恆瑞的目光從來沒有如此嚴肅和深邃,他直直的看著董雪卿,“太皇太后說她沒有瘋,她只是等了朕十五年,她告訴了朕一個宮中深諱莫測的事實。這個事實太令人震驚了。董監國,朕要親自聽你說,那是不是個事實?”

  董雪卿迴避著那雙灼人的眸子,心中無限的迷失,他緩緩說道,“臣想,太皇太后說得應該是事實吧。”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告訴朕,這是真的。!!”恆瑞退後了幾步,痛苦的看向一臉無所謂懼的董雪卿,“你——你是父王的寵佞,你——是朕的殺母殺父仇人!”

  “瑞兒,這就是宮廷,從小到大,你在一個純淨的環境下成長,你不明白,宮廷不是你以往接觸 的,從今天起,你要變得複雜些。下令吧,殺了我這個佞臣,逆臣,讓我的血成為你掌權後的第一件讓天下人都大快人心的政績。”董雪卿走上前去,遷順的跪下。

  恆瑞楞楞的向後退了幾步,迷惑的空洞的看著前方。

  董雪卿等了片刻,詫異於那片沉寂,抬起了頭,正好碰上了恆瑞的眼神。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初夏的夕陽特別的美,嫣紅的餘輝射入了書房。董雪卿雪白的臉也染印這幾分晚霞的燦爛,他的眼睛因為太過的心平氣和而暫時的脫去長年的老成,平靜而坦然的眼波在太陽餘光的映射下帶著異樣的柔情。他都不知道此刻的他是那樣的清麗和透明。

  恆瑞在突然間明白了董雪卿曾經的“女干佞”的處境。

  “你起來。”低低的嗓音想起,可董雪卿沒有起身,恆瑞伸出了手。

  董雪卿躲開了,有些慌亂的站起身來。他看到了恆瑞眼中交織的愛與恨。

  “皇上,你也許曾經對我懷有一份敬愛之情,但這是因為你不曾走近我,不曾了解我,我,不,臣的確是眾人眼中的敗壞逆臣,不忠不肖,你下旨吧。”董雪卿沉靜的說道,他已經不想再這個宮廷生存下去了,他不想面對眼前的這個新王。

  “在事實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朕不會妄加判斷,董監國,你暫時不要離開監國府。”

  恆瑞冷冷說道,轉身離開。

  當他即將踏出房門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他背對著董雪卿問道:“董監國,朕現在想聽聽你的真心話——你愛他嗎,我的父親。”

  董雪卿側垂的眼帘抖動了一下,“皇上……多年前的事情了,臣都不大記得了……”

  恆瑞冷哼了一聲,離去了。

  董雪卿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緊緊的抓住了門帘。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急促的喘息如幽靈一般轄制著他的身體。

  “董大人,你,又犯病了?”圓圓出現在面前,臉上一片驚慌之色。

  嘩啦啦,門帘的珠粒紛亂的彈落於青磚地面上。董雪卿失去了重心,哮喘著跪倒下來。

  “圓圓,趕快離開宮中,皇上……他……不會限制你……的行動。你……去告訴……劉……”董雪卿已經呼吸艱難得語不成句。

  “大人。”圓圓的眼淚淌了下來,這十幾年來,董雪卿從來沒有喘得如此的辛苦,“你不要說了,我會傳信給劉先大人的。但我絕對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你的。”

  董雪卿無力的拍了拍圓圓的手,清澈的大眼闔了起來,他覺得好累好累,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永遠的不要醒來。

  勤政宮

  “仲母,你來是想告訴朕什麼事嗎?”恆瑞皺起眉頭,看著面前心思重重的圓圓。

  “皇上……你……請不要難為董大人,他的身體——”圓圓不得不告訴恆瑞這個宮中鮮為人知的事實,“他患有嚴重的氣喘病,一直靠著天山雪蓮丸在勉強維持著,他的健康狀況是非常差。昨天,你和他說過話後,他就發病了,今天都起不了床。”

  恆瑞沒有什麼表情的注視著地面,手中把玩著一個精美的五彩荷包。

  “這是他在朕很小的時候給朕的,從那天開始,朕就對自己說,監國是朕最親最喜歡的人,朕一天一天的長大,朕看著他為了大漢朝的江山嘔心瀝血,早起晚睡。終於朕從他的手中接下了這副重擔,朕想他可以輕鬆了,但所有人開始在朕的耳邊參奏他,彈劾他,甚至說他是朕的殺父殺母仇人。仲母,你說朕該怎麼做?”恆瑞說完這番話後,矛盾的看向圓圓。

  圓圓斟酌著恆瑞的話,柔柔的說道,“董大人從來一心為了皇上您,這點我可對天發誓。至於別人的話,就要看皇上怎麼想了。”

  恆瑞思索了片刻,站了起來,“備車。朕要去監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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