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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迷路了吧,」鼠兔比了比自己的太陽穴,「偷渡者嘛,品種繁多,智商有限,不能苛求。」

  「也許人家一開始就是衝著安全屋去的呢?」宋隱卻提出了一個新的假設,「是不是西西弗斯想要找什麼東西……」

  「哇,最好是那樣,那咱們可就安全了。」鼠兔半開玩笑地拍了拍手。

  「這話怎麼說?」宋隱不解。

  「因為那就是大海撈針、不,說不定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得多啊!」

  作為安撫師的鼠兔,在正式入職之前,接受過有關於夢境副本的系列培訓,因此知道得也比一般執行官更多一些。

  「我們來算一筆簡單的帳哈,假設一個人的平均壽命是八十歲,中華上下五千年,一個人差不多能輪迴六百多遍。這其中要遇到多少的人、發生多少的故事、產生多少的回憶?

  「我聽雪雀說,他們輔佐官的記憶歸檔又明確又簡單。可是人類就不同了,人類是感情動物嘛,這個世界上有哪一種感情是完全一樣的?所以人類那幾十輩子、幾百輩子的各種記憶,全都被亂七八糟地塞在一扇一扇的大門後頭。想要找出指定的內容?還不如去垃圾填埋場找鑽戒來得容易呢!」說到這裡他又咕噥了一句:「再說偷渡者又普遍這麼笨。」

  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宋隱的口袋裡忽然有東西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是亞歷山大忽然給他發來了消息。

  「有空嗎?見個面,遊樂園。」

  隨著簡訊一併發送來的,還有一個遊樂園的坐標。

  沒有第二種選擇,宋隱與齊征南立刻趕往指定地點。

  賭場停業之後的遊樂園,已然不復往日的喧鬧。儘管大帳篷中千奇百怪的異人們仍在繼續著自己的生活,但是人聲鼎沸的市集已經銷聲匿跡,販賣奴隸的木質高台上也空空如也。

  唯有那旋轉木馬依舊在原地輪迴旋轉著,伴隨著那熟悉的歌聲。

  「在你降臨世上的那一天;太陽接受了行星的問候,你隨即就永恆遵循著,讓你出世的法則茁壯成長,你必然就是你,你無法逃脫你自己……」

  宋隱曾經將這首歌作為「家族遺產」哼唱給自己的輔佐官聽,二狗很快為他找出了詩句的源頭——是歌德創作的《俄耳甫斯教的太古之言》。

  俄耳甫斯教是公元前數百年誕生在古希臘的神秘宗教,相傳與酒神狄俄尼索斯有著很大關聯。但有趣的是,在此之前的酒神崇拜往往伴隨著肉體和精神上的狂歡——就像是煉獄遊樂園裡日夜上演的享樂景象。可是俄耳甫斯教則不然,他們是一群憂鬱的苦行者,崇尚素食與苦修,並試圖以此來回歸「神性」。

  在輔佐官不帶任何主觀色彩的機械描述中,有一段話是宋隱記憶最為深刻的——

  「俄爾甫斯教的教義認為,靈魂不會死去,只會或者忘卻。一旦忘記了,就會轉世投胎、在無知之中重複繁衍和生活。而一旦記起了,就會發現自己擁有神聖的起源。」

  而至於他們所尊崇的教主——那位著名的歌者和詩人俄耳甫斯,在痛失愛其妻之後,被酒神的信徒撕成碎片,散布在大地上,而頭顱則順著河流漂浮在海洋上,一直吟唱著不願忘記的歌吟。

  就像亞歷山大的神秘海域裡,那些吟唱著悲傷歌謠、久久不願忘記的輔佐官一樣。

  遊樂園裡不同以往的安靜,使得歌聲陪伴他們走出了很長的一段路。直到色彩鮮亮的帳篷們一頂接著一頂地消失,戈壁荒灘開始出現。粗糲的黃色砂石之上,不見來往行人,唯有大團大團的刺沙蓬和另一種怪異的球莖在風中咕嚕嚕地滾動著。

  遠遠地,他們又看見了那座巨大的賭船。沒有了絢爛的燈光、熙攘的人群、悠揚的樂聲,它就像一艘真正的擱淺的船隻那樣,靜靜地佇立在礁岩之上。四周圍風聲呼呼,如同有一片看不見的大海,正在這乾涸的大地上恣意流淌著……

  「你們知道嗎?這艘賭船是怎麼跑來在這裡的。」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出現在了他們身後。齊征南本能地一手護住宋隱,兩個人同時轉過身來。

  亞歷山大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這艘賭船,是上一次煉獄大混亂的遺存,也可以說是一件戰利品。那時正值二戰,執行官的數量非常少,遭受噩夢侵蝕的受難者卻很多。有一個秘密結社,趁亂抓走了許多人,炮製出了一個規模空前的巨大超級副本,試圖衝破夢境向煉獄發起進攻。而我們腳下的這片戈壁就是當年的戰場……說來你們可能也無法想像,當天空撕開一道裂口,夢境中的大海從高處傾瀉而下,帶來利維坦一般可怖的巨怪。可是那又怎麼樣了呢?海水終將退卻,利維坦也一樣會被收容,而當年試圖挑釁權威的那些人,也早已離開了人間,流放向不知名的遠方……唯有這艘布滿了藤壺的大船依舊留在原地,卻成了後來人賭博取樂的場地。」

  「你找我們來,是當導遊的?」齊征南打斷了他,「有話直說吧,已經拖了很多天了。」

  「別這樣,需要幫助的人不是你們嗎?」亞歷山大嘖嘖了幾聲,笑眯眯地搖著頭:「有求於人還這麼拽,小心我現在就消失喔。」

  「可是我們也想幫助你。」宋隱是二人組合中負責唱白臉的那個人,「我們已經知道了你過去的遭遇,也明白了你是以什麼樣的狀態存在的。你需要我們的幫助,而且除了我們之外,也沒有別人能夠幫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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