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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玄和我站在寧公子隱居的菊舍門口,我開口道:「萬一這寧公子要是提出些稀奇古怪、根本辦不到的要求怎麼辦?高人們不都號這一口嗎?」

  「你很緊張?」他停下嘴裡哼著的鬼界改良版十八摸,眯眼笑望我:「無才無色完全無須多慮。」

  我淡定地將他從頭到腳望了一遍,踢了踢腳邊上的菊花:「也是,該擔心的應該是你……的後面才是。」

  清玄:「……」

  「來者可是蘇采姑娘?」一軸捲紙從空中緩緩展開,紙人側著干扁的身子:「公子早已恭候多時了。」

  我奇道:「你們公子怎麼知道我們要來的?」

  紙人一蹦一跳在前面帶路:「公子前夜卜了一卦,算到姑娘將至。」

  「哦。」我轉頭對清玄道:「你同行啊。」

  卻見他詭異地笑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紙片人,摸著下巴道:「果然差不多麼。」

  「……」

  第4章 第四卦

  寧公子這方小苑位於羅酆山腳,屋舍之後就是千丈之高一刀切似的的黝黑山壁。目力所能及的那極遠一點幽火爍爍,便是六天鬼神之宮,隔在山腰處陰霾的霧嵐後朦朦朧朧不真切的很。

  菊舍看起來不大,兜兜轉轉在花木間繞了好幾重,才在一株枝幹粗大的老垂柳下打住了腳步。槐柳二樹聚陰好濕,在陰間遍地可見。但這樣一棵怕是幾人都合抱不來的卻也是少見的,這閻王腳下連棵癩皮樹都胖成這樣,油水可真真好。若是我有財力,定要在這裡養一圈的豬今日發家、明日致富、後日就可笑傲群雄東方不敗!

  「公子,蘇姑娘他們到了。」紙片人朝老柳樹背後彎了彎腰,半刻才得了聲輕輕的「嗯」。聽聲音,倒像是個脾性溫和的鬼。這倒是挺少見的,從我這麼多年在衙門打雜的經驗來看,越是往高層鬼的戾氣就越重,例如我一直懷疑轉輪王就是個深度狂躁症患者。

  老柳樹忽然從上而下劇烈地顫抖起來,指頭粗的枝條齊扎扎地從根部斷裂。俄而,它已頹廢地癱倒在地,樹身上鍋底大小的洞口裡涓涓地向外噴涌著黑紅的鮮血,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繚亂的枯枝邊是一雙金紋黑底兒的靴子,往上是被血污潑得辨不清顏色的袍子。

  「讓你們受驚了,這邊請。」檀木冠垂下一尺來長的黑面紗微微飄了飄,恍若未見腳下那一堆正狼吞虎咽分食血柳的小鬼們,抬腳往左邊五步外滾了水的吊鍋走去:「恰好煮的豬頭肉熟了,雖不能真正飽腹但聊勝於無,權當我給諸位賠罪。」

  我和清玄:「……」

  我小聲對清玄道:「喂,你倒是開口說個話啊。」

  清玄瞥了我一眼道:「為什麼你不說話?」

  我道:「你和他都同屬變態,比較好溝通麼。」

  他:「……」

  我想像中的寧公子,應是秋水長天裡白衣翩然,詩書御射無一不精;閒時煮茶吟詩、望梅戲鶴,偶爾還要和秦廣王談談戀愛。但現實里他是個有異裝癖愛好豬頭肉疑似暴力傾向患者。幻想破滅後我看著柳樹殘軀上那個洞,更想知道在這個月黑更高的夜裡,他,究竟對它做了什麼!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來時我與金三娘密談過究竟如何才能說動這寧公子幫忙辦妥這事,我們策劃了方案一、方案二……實在不行我們還準備了大殺招,那只能投其所好把清玄君敲暈了送到他床上去。雖然生理上清玄君也許很難接受,但為了拯救他的小青梅他一定會理解我們並感動地落淚的!

  吊鍋里奶湖似的湯已翻滾地接連冒起了泡泡,寧公子蹲坐在菊圃的樁木上,甚是有耐性地沿著鍋邊一圈圈攪動著裡面的雪花邊紅肉。濺在袖子上的血水匯聚在一起,一滴滴墜下落成了條線,在他靴子旁汪成了一小汪。他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湯,掀開一點黑紗,紅唇白水,一點點飲盡。

  清玄君的臉色有點怪異,我善心地遞了方帕子:「這位壯士,有了就去吐吧。」

  他青著臉瞪了我一眼,終忍不住急行幾步避開了我們撐著劍去乾嘔了,一看就是個沒經歷過社會磨練的文藝小青年。

  「蘇姑娘不來嘗一嘗麼?」寧公子砸了砸嘴回味無窮道:「勉強可以嘗出一點味道,委實不錯的。」

  「多謝公子好意,還是不了……」見其頗為失落地收回勺子,我於心不忍地解釋了句:「奴家修行還不夠,沾不得這些陽間玩意兒~」

  他的手似抖了一抖,勺子噗通掉進了鍋里,飛起的湯水灑到了他的面紗上,星星點點。

  我終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躍躍欲試道:「寧公子你沒事吧,燙到了吧?要不要把面紗摘下來透透氣啊,要不爛掉了該怎麼辦?」

  「沒事。」他慢哉慢哉地揩去湯水:「麵皮還沒畫完,怕揭下來嚇到了蘇姑娘。」

  我大驚道:「不是說公子你是個食法鬼麼,怎麼變畫皮鬼了?」畫皮鬼在陰間並不少見,但在酆都街頭看到的卻寥寥無幾。因為要想成為一個成功的畫皮鬼首先必備一手出神入化的畫技,但陰間廣大畫皮鬼的文化水平基本處於中下水平,畫的歪瓜裂棗他們都不太好意思出來被圍觀。

  「哦,我是食法鬼,只不過近來想畫張人皮披來玩玩。」他小口抿著湯道:「既然蘇姑娘來了不妨給個意見,你說我是畫男相還是女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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