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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意嗎?”他將手機遞給我。

  我瞧著屏幕上做著鬼臉依然不減帥氣的自己,和旁邊玉樹臨風的男神,不能更滿意。

  “滿意就別睡了。”凌霄說。

  他的手忽然蓋過來,擋住我的眼睛。

  然後我就醒了。醒來四周一片空曠安靜,我還在開幕式那座華麗的體育館裡,只是身邊沒有番茄雞蛋軍團,看台上也空空蕩蕩,沒有一個觀眾。

  我一個人躺在新鮮的糙皮上,渾身發冷。

  “怎麼回事?”我坐起來,喊,“人呢?!”

  體育館的廣播聲突然響了,一陣很刺耳的噪音後,傳來老胡氣急敗壞的喊話聲:“喬麥你給老子搞什麼名堂?!還不快點起來?!”

  我連忙從糙坪上爬起來:“老胡?你可以啊!躲哪兒呢?廣播室?”

  老胡繼續放鞭炮似地罵著我:“我就知道你是個不省心的傢伙blablabla……”罵了很久以後才仿佛無奈似地說,“凌霄回來了。”

  哈?!“真的?!”老胡不會騙我,我高興得有點手足無措,在偌大的綠茵場上轉圈圈,“他人呢?”

  “喬麥。”

  廣播裡傳來那道我最熟悉的男低音。

  “凌霄!臥槽你在哪兒呢?!廣播室?等著我去找你!”

  “喬麥,你好好聽我說。”

  我急急忙忙穿過糙坪:“好好好,聽著呢!”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這件事藏在我心裡很久了。”凌霄的聲音在寂靜遼闊的體育館裡迴蕩,“那天老七說你被關在了更衣室里,你有幽閉恐懼症,我跑回去給你開門,雖然你只是在開玩笑,但是對我而言,這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提醒,提醒我小心噩夢成真。”

  我跑過紅色的跑道,右腳的鞋都跑掉了,又撿回來套上,邊蹦邊喊:“知道!我都知道!”

  “我父親背叛了我的母親,繼母背叛了她的丈夫,厲睿背叛了哥哥,那之後只要有人靠近我,對我表現出熱情和善意,我就無時無刻不活在失去的焦慮中。那天在酒吧外,看見你在安慰別人,完全忘記了和我的約定,那種焦慮感又來了……進隊以來,除了你,我沒有和誰說過那麼多話,一起吃飯,一起散步。我從進隊以前就看你的比賽,幻想和你成為對手,我對你似乎是天生就有好感的,而你的所作所為一直在加深這份好感。”

  走進運動員通道,還能聽見凌霄的聲音,我停在明亮無人的通道里,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他說他在進隊以前就看我的比賽……

  “這份好感越深,我對你的了解越深,這份焦慮就越來越重。你和我完全不同,你活得陽光又恣意,有那麼多朋友,不是你朋友的人也很容易被你吸引,成為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一直很嫉妒。

  “我很想疏遠你,可每次你來找我,我又會妥協,不知為什麼就是很難拒絕你,後來我對自己說,就和他做朋友吧,不要再向前跨一步了。可你又不想只做朋友,那時在酒吧洗手間,我不敢讓你把那句話說出來,不只因為我怕發生在哥哥身上的事發生在你我身上,還因為如果只是朋友,你要面對的不過是一個嫉妒心比較強的好友,而不是理所當然把你看做私有物的情人。本來我都想好了,就告訴你我和厲欣在交往,試過好幾次要這麼對你說,但每次看到你失落的樣子,我又說不出口。

  “最後不得不推開你,是因為我想要去做一些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厭惡我的事,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何七、高大鵬、尹泰一、田愛、胡指導,每一個人都比我好,我希望你和他們在一起,永遠活在陽光里。雖然你不在我身邊,但起碼我也不用傷害你。”

  我奔走在長長的白色走廊,媽的別說這些喪氣話好嗎,等我找到你,給你一個熊抱你就老實了!

  “我怕自己能接受你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你綁在我身邊,如果有一天我看見你和別人親密的樣子,我可能不會說什麼,但我會疏遠你,冷淡你,冷暴力這樣的事,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精通。你難道真的不害怕這樣的我嗎?”

  你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好怕?我連上小學那會兒還會尿床的事都不敢說呢!你有這種銅牆鐵壁般的勇氣(臉皮),我們還有什麼搞不定?!

  我終於來到了廣播室前,忐忑又激動地推開了大門——

  長長的劍道在我眼前延伸,我看到了那個一身白色擊劍服的少年,正是十五歲那年的凌霄。他站在劍道上等我,我走過去,他一動不動,穩如泰山,挺如白楊,所有表情完美地隱藏在黑色的面罩後。我走上前,雙手摘下他的面罩,雪山樣高潔的少年,臉頰上還有我熟悉的淡淡幾枚雀斑,他的眼神猶豫又躲閃。

  我說:“凌霄,初次見面,我是喬麥。我來是想告訴你,我願意被你綁在身邊,長大後你要記得我,記得把我綁在身邊。”

  那樣我們兩個人就都幸福了。

  ***

  睜開眼,白光柔柔灑下,還有些模糊的視野里,一個人影坐在我床邊,穿著白色的毛衣,低頭注視著我。我從未覺得睜眼的一刻如此美好,充滿欣喜。

  那人影靠近我,從白光中緩緩濾出的臉俊美得有如神祗:“聽說有人想讓我把他綁在身邊。”

  五感一樣樣清明起來,病床床單上的消毒水味,床頭監護器發出的滴答聲,每一樣都確鑿地告訴我,這次看見的不是幻覺。

  我曾設想過某一天凌霄歸隊的情景,是當我們在訓練時老胡忽然停下來,我們回頭看見提著行李站在大門的他,還是當我陪趙婆婆去餵流浪貓時,看見他和貓兒們一起坐在樹下……

  如今千言萬語,最後仍只有一句“早安”一般的:“你回來了啊。”

  我從小最受不了哭哭啼啼煽情感傷的場景,什麼“你別跑過來,等我跑過去”,像這樣就挺好,就好像他只是仗劍天涯,雲遊歸來。

  凌霄笑了笑:“原來你還會說夢話。”

  我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記得好像是溺了水。

  “你溺水時間太長,昏迷了整晚,我以為……”

  我見他表情凝重,打斷他:“沒事,就是突然抽了一下筋,現在不好好的嗎?對了,”我坐起來一點,凌霄起身幫我把床搖了起來,“我當代理隊長了,不過你回來了,隊長的袖標還是你的~”

  “嗯,”他倒了杯水遞給我,“你當隊長夫人就很好。”

  我差點一口水嗆出來。

  凌霄看著我但笑不語。

  我想起那封信,滿腦子都是“YES”,但又怕萬一,狀似開玩笑地問:“那信……不會是找人代筆的吧?”

  “被你看出來了。”

  “……”

  “那封信我寫了兩天。”

  天知道我差點都失望瘋了!我啼笑皆非瞅著這人,發現他好像還有點委屈,我使勁腦補著騎單車的霸道總裁趴在書桌上,絞盡腦汁地想詞兒的畫面,異常滿足。不過他現在隨口就能逗人了,作為AI,學習速度開掛啊!

  他回來了就好了,別的都不重要,我只是有點在意那件事:“你爸那邊……是不是搞定了?”

  “差不多吧。”

  “差不多什麼意思?”

  “我好多年沒和他說過話了,就想認認真真談一談,我告訴他我喜歡上了同性,他說給我時間讓我想清楚,我待在軍^區,他每個月來見我一次,問我想清楚沒有。”凌霄說,“最後一次他來找我,讓我形婚,我拒絕了。”

  近一年的冷戰、拉鋸,到他嘴裡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而已,但我清楚,凌霄和他父親都是堅定冷酷到骨子裡的人,他們兩人之間沒有說服和被說服的餘地,有的只是意志上的臣服和妥協。

  “然後呢?”我問。

  “然後他什麼也沒說,讓我走了。”凌霄看著我,“因為我說,我可以等,因為我知道那個人會陪我一起等,最後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哪怕七老八十,你能推遲它,但你阻止不了它發生。”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信任,我不禁猜想,凌霄的父親當時看到的又是怎樣的一個凌霄。他應該看得出凌霄會如何踐行自己的諾言,近一年的冷戰和孤立無援的環境,也沒能讓他臣服,他不是桀驁、叛逆、衝動,他始終清醒、克制、從容。而作為父親,要維護的所謂門風和傳承,已經面臨一個必輸的結局,他可以不向凌霄妥協,那就在未來漫長的幾十年裡,等待這個必輸的結局和死神一起到來,或者,他也可以讓它快點到來,從等待的折磨中徹底解脫。

  我無從描摹我此刻的心情,這個人總是在男神經病和男神間切換,有時讓我想把吉他摔他腦門上,有時又讓我想跪在他腳下。我依稀想起夢裡的場景,無比感謝我爸媽決定把我生出來,感謝讓我拿起劍的亞基列夫,感謝那個把我撈起來的好心人,鼻子一酸,眼眶就發了熱。

  “凌霄,我做了個夢,夢見你問我怕不怕你。”

  “你怕嗎?”

  “怕你我就不會追你了。”我就喜歡你認真起來自己都敢收拾的樣子!

  “喬麥,我不會把你綁在身邊的。”他朝我傾身靠過來,手撐在床邊,這讓他以一個微微仰望的角度看著我,這樣的角度令我觸電一般的戰慄。

  “那個時候在巷子裡,你看見我回來,我發現你哭了,在領獎台上,我覺得你也是在為我哭,現在你也沒必要把眼淚憋回去。”他盯著我的眼睛,像在思考研究,“我發現你雖然對著所有人都笑,但是好像只會為了我一個人哭,當你為我哭的時候,是我相信你就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帶不走的時候。”

  都說女人的眼淚是最強的武器,真沒想到單車總裁也吃這一套,但是稍微有點為難本世界冠軍啊,可如果他喜歡,又有什麼所謂呢?

  “好,”我痛快答應,“哭!”我瞅了瞅門外,壓低聲音,“以後專給你哭!”

  他直起身,又忽然朝我俯下^身。

  我嘴唇還有些干,這並不美味的一吻,卻讓我心中跳騰得天翻地覆。

  “你還沒有回答我,是YES還是NO?”

  我其實還是有點猶豫的,因為那個換他來追我的主意似乎也非常有吸引力,但是“立刻就在一起,一天也不再耽擱了”還是勝出了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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