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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致也想活命,她不欲答應,可看宋謙一副已然決定的模樣,只能把話咽回肚子裡。再說,如果讓宋敏還是別人假扮,一來不像,二來他們早為人知,長時間不出現一定會出問題。這是火中取栗的法子,但宋致知道,也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救命。她行了一禮,算是屈服了。

  她想看最後再宋放一眼,仔細觀察宋放的相貌與她是否相近。走到宋放身邊,她仔細掃過宋致的屍身,拜了拜,低頭時卻發現宋放指甲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她伸手要去碰,身後的宋謙卻咳嗽了一聲,說道:“好了,你快去更衣吧。”

  宋致一僵,緩過臉色,轉身行禮,退出門外。早就受命等待的侍女見她出來一發地湧上來簇擁著她往閣樓上走去換衣服,宋致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那間房,心裡充滿了無數的疑問。暫時是不會有人來回答她的疑問了,她靜靜地把一切看起來不對勁的事情放進肚子裡。

  原本為宋放準備的華服大衣很快換在了宋致的身上,侍女們又是為她描眉撲粉,又是為了束髮戴冠。直裾輕袍,上衣下裳,還有腰封佩玉。早已訓練多次的侍女們動作迅速,按部就班地把宋致改造成了宋放的模樣。宋致跟宋放的身高差距不大,宋放本人又文弱膚白沒有蓄鬚,穿上宋放的衣服,雖然還是顯得袖子有點長,但勉強有八分像了。

  宋致嘗試著學著宋放走路的姿勢走了幾步,之前伺候宋放的侍女也吃驚地感慨:“小姐果真像極了公子!”

  宋致勉強提了提嘴角,卻笑不出來。侍女們逶迤排開,宋致從她們中間穿過,下了閣樓,下面等候的人在看見宋致時也一致露出驚訝的表情。得虧宋放平常一副名士風流的模樣,放在現代就是有點脂粉氣,而宋致在現代可不算柔弱,這麼一比,兩個人氣質□□倒是契合。她無視眾人的表情,走到樓下,沒看見宋謙和宋敏,只有一直伺候自己的貼身侍女跟了過來,想必是要隨她去公主府的。

  她等了片刻宋謙還是沒有出現,而咸寧公主的宮女來催了,她便嘆了口氣,沖宋放的方向行了一禮,算是告罪自己的假冒身份。一群世代忠心的家奴跟在她身後,一起出了門。她看見公主已然坐上了車架,便走到車架邊行了一禮,提起聲音道:“駙馬都尉穎川太守臣放,參見公主。臣落水耽擱了時辰,迎駕來遲,請公主見諒。”

  “駙馬身體可好些了?”車架里傳來咸寧公主的問候,輕聲細語,頗有賢妻的風範。

  宋致恭恭敬敬道:“已無大礙。”

  “那就好。啟程吧。”

  裡面的人不再說話,宋致眼皮抬了抬,沒吭聲,身邊伺候的宮女抬了凳子來,請她上車。宋致回頭看了一眼司徒府,遲疑了一下,還是登上了車,坐進馬車之中。

  按照陳禮,駙馬應當要進宮迎接公主,然後帶公主繞到家門前,父母賜駙馬服飾祝福,行過禮,之後再回公主府成婚,第三天後入宮謝恩。但此次特殊,天子特地恩准宋放可以令兄弟代迎,宋敏去迎接了公主之後,本該是宋放接受宋謙服飾祝福,但宋放死了全府上下都在惶惶然,而宋謙也沒有出現替宋致祝福。不過這些在宋放之死的情況下,倒顯得無關緊要。

  宋致坐到咸寧公主身邊的時候特別彆扭。她不敢直視咸寧公主,也不敢靠近,於是拘謹地縮在角落裡。好在車裡空間很大,她不必靠咸寧公主那麼近。

  咸寧公主從她上車之後,視線就沒離開過宋致。馬車緩緩起步,兩人就保持著這種奇怪的距離,也沒人開口說話。從司徒府到公主府的路程不算太遠,但有咸寧公主有如實質的目光讓本就警惕的宋致如芒在背,渾身不自在。

  想必是覺得宋致太緊張了,咸寧公主擔憂她會在婚禮上出錯,找了一個由頭和她聊了起來:“你叫宋致?”

  宋致一激靈,轉過身來又要行禮,咸寧公主伸出手攔住了她。她抬起頭看咸寧公主,咸寧公主也在看她,這麼近的接觸,她輕易看見咸寧公主眉宇間的冷淡。她下意識抽回了手,又覺得這樣容易讓人誤會她嫌棄公主的親近,想到這,抽了一半的手僵住了。她垂下眸,掩蓋自己的失態,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回公主,臣叫宋致,與家兄宋放同胞。”

  咸寧公主挑眉:“哦?難怪。”她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難怪我覺得你和宋公寬很像。”頓了頓,“你不必拘束,按理說,宋公寬不死,我已是你嫂嫂了。”

  雖是這個道理,但公主畢竟是公主,別說她這個假駙馬了,就是宋放那個真駙馬,也不能對咸寧公主隨意放肆。何況這不過是公主對臣下的親近,公主能做,她這個假駙馬卻是不能。

  不過,宋致還是放鬆了一點,怕自己過分拘束會惹咸寧公主不快。

  咸寧公主見她沒那麼害怕了,眼底浮現一抹讚許,隨即一閃而逝。她道:“往後本宮叫你駙馬,你也要當自己是個駙馬,外面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本宮與你,你要謹慎一些。等到了公主府,下車那一刻開始,你就要忘記你是個女子,你要把自己當成駙馬都尉,駙馬都尉該做的,會做的,你都要做到,不該做的,不能做的,你也不可以做錯。起初你不適應,稍有漏出馬腳,你闔府上下包括本宮,都會送命。記著,你一個人手裡捏著無數人的死活!”

  宋致肅然應喏。

  過了半晌,她才小聲問道:“公主,那……那洞房呢?”洞房花燭,這也是駙馬該做的吧?

  咸寧公主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說呢?”

  宋致臉色一紅,覺得自己問錯了。這個問題白問了,她又不是真駙馬,替兄娶妻,難不成還真替兄洞房?

  意識到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她不免有些後怕,悄悄地坐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活像個修仙的道士。實際上,心裡驚疑不定,連連懊悔說了那句話,怕是冒犯了公主,說不定在公主心裡,她的死罪新加了一條犯上。

  馬車咿咿呀呀搖搖晃晃地走著,街道上的行人圍滿了道旁,大家伸長了脖子等著看這對新婚夫婦的風采,儀仗隊裡鑼鼓旗幟都亮了起來,還有鮮花銅錢向周圍拋灑,想來這場盛世婚禮要花不少的錢。公主府的兵馬威武雄壯,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面開道後面守護,而宋家的人也收拾出一副喜慶的臉色,跟在車架之後,吹吹打打。

  百姓們的嬉笑喝彩仿佛看見了咸寧公主與宋駙馬的樣貌,雜亂喧譁聲中,有的驚嘆是郎才女貌,有的說是天作之合,即使有兵馬攔著,看那架勢也似想衝過來窺探玉顏。容外面的人說得天花亂墜,誇得絕無僅有,車架里的兩人都沒有一絲歡喜。文人們作詩作賦讚美這段姻緣,可惜都是假的。新郎是假的,還是個女的,新娘不但知道,還是這場鬧劇的策劃者之一。越是熱鬧歡快,車裡的氣氛越是壓抑。

  宋致覺得宋家對不起咸寧公主,無論什麼理由,宋放死了,對咸寧公主的傷害是最大的。她要忍受未婚夫在黃道吉日死了,還要接受未婚夫的妹妹頂替未婚夫和她結婚,更有可能的是,至少在一個月內,她得面對給她帶來恥辱的人,要裝出一副舉案齊眉夫妻恩愛的假象。咸寧公主難不難過宋致不知道,但宋致內心很難過,因為她知道,在封建社會,女人的地位很低微,咸寧公主和宋放都是政治的犧牲者,比起願意以死解脫的宋放來說,不能死,還要維持皇家顏面犧牲幸福的咸寧公主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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