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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子英,你是否多管閒事了?”東方青戈的語氣冰涼,淡淡的嘲諷在嘴角邊蔓延開來。

  她的眼像兩柄利劍般插入范子英的心中,子英努力壓下胸中的恐慌,回視著對方冰冷殘忍的雙眸,有些東西在一點一點下沉,一點一點失望。

  “青戈……”子英猛然意識到現在已經不是解決東方青戈與東方堡關係的時候,他與東方青戈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他在東方青戈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位置才最重要。

  “范子英,你太天真了。”似乎是讀懂了子英眼中的疑問,東方青戈冷凝著臉,淡淡地說道。簡單的一句話,埋葬了太多子英不願意知道的答案。

  “子英,你被她騙了,就像當年我哥一樣。”東方青鸞走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范子英:“十年前是東方堡對不起你們母女,我哥已經償還了這筆債,你何苦還牽連一個無辜的人?”

  “東方堡的債是你們東方堡做下的孽,范子英與青戈的恩怨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東方小姐為何要混為一談?”輕輕柔柔的嗓音在二樓響起,平靜緩慢的語調中帶著一股盛氣凌人的倨傲。

  女人一手輕撫著頭上的鬱金鳳凰步搖,一手提著一個食盒,緩步從二樓走下來。

  華服錦緞,冷艷的容顏上嵌著一雙微微上翹銳利的雙眸,她的肌膚蒼白得幾近透明,映襯著身上金鸞圖案的蘇繡雲錦,雍容尊貴中透露出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寧夫人!”秦月樓下某些坐著看熱鬧的食客突然站了起來,面朝貴氣女子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繁華的京城住著天下間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三名女子:皇宮中的帝後,公主府的長公主,駙馬府的寧夫人。

  寧夫人照顧著大駙馬的起居,掌握著駙馬府的財富,號令著天下所有向大駙馬俯首聽命的將士豪傑,她才是大駙馬手中最銳利的青鋒長劍。

  “夫人……”東方堡主身旁的白衣中年男子顫抖著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東方青弘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父親!”輕輕喚了聲面前明顯愣住的東方堡主,東方青弘心中湧出幾分難言的滋味。

  她變了,不是高傲,也不是冷漠,她的臉上戴著一副面具,上演著人生百態,而她的眼中卻是放下一切般的安然與陌生。

  他老了,記憶中深愛痴纏的容顏不再,他似乎不是自己心中珍藏的那個模樣,她到底是愛上了那個人,還是愛上了那段情?

  寧夫人微仰著下顎,淡淡地注視著東方堡的諸位,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在腦中一閃而過,那麼遙遠而陌生。

  “母親,我們回去吧。”東方青戈急切地挽住寧夫人,用身體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她在擔憂。

  輕輕笑了笑,寧夫人陌然地轉過頭,順從地跟隨東方青戈走出了秦月樓,在四周眾人的低身恭送下上了馬車。

  幕簾垂下,其實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再見時不過如此,淡然而平靜。

  他和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9章 番外:是否重圓

  當日秦月樓上東方青戈的背離,一開始,子英並未感覺到如何痛徹心扉,他只是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家,二十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人無法察覺到他今日的異常,連他自己都未曾知覺。

  只是結束了一段露水姻緣,他真的以為不值一提。

  當晚,子英睡下時,心情出奇地平靜,朦朧間,他的魂魄似乎脫離了軀殼,五感從未有過的清晰。不知為何,眼淚沒有任何預兆地流下,一滴一滴,止不住。

  子英試著拉回自己的靈魂,細細回想今日發生的一起,細細回憶他與東方青戈的糾纏,突然間,胸間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此刻,他才明白,他失去了東方青戈。

  想到這兒,子英憤怒、委屈、後悔、憎恨,猛然間,從床上坐起身來,嚎啕大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第二日,俞總管發現少主病倒了,傷寒。

  他忙著請大夫抓藥,無意間,也聽聞了昨日秦月樓上發生的事,心下有著幾分明悟,卻也奇怪:少主的臉上只有病寒的虛弱與疲憊,並未見絲毫傷痛之色?也許少主對東方青戈也只是一場戲弄而已。

  這一病,子英足足躺了十天。

  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在回憶,都在疼痛,都在流淚,也在暗暗下著決斷。

  此時,他終於體會了當年兮然的話。

  起身,沐浴,穿上外衣出門迎客時,子英實實在在是把東方青戈放在了過去。

  這一天來范家遞上拜帖的人是駙馬府的副總管,大駙馬約子英明日在軒轅山下的別苑一見。

  子英淡笑著應下,因為他沒有拒絕的實力。

  如今朝廷動盪,皇上式微,范家危在旦夕,子英苦笑:我怎能還執迷於東方青戈?!

  隔日,子英換上金麟雲紋紫服,束起了發,拿起隨身佩劍,一人騎馬去了軒轅山。

  其實那日後,也帶給子英一個好處,無論發生任何事,他的心都是出奇地平靜,冷冷地分析著情勢,無所畏懼。

  他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心——死了。

  晌午時分,子英來到別苑,一座空蕩蕩的竹木獵屋。

  子英好奇謹慎地推開了木柵,一瞬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失去的五感似乎在一點點回來,遊蕩的靈魂也與肉體重新結合一起,他聽見自己的心臟開始跳動的聲音。

  門打開了,空無一人,卻讓子英發現許多令他印象深刻的物件。

  相思,輕輕地撫摸上琴弦,子英的驚多過喜,他甚至在害怕,害怕一切都是場夢。

  突然間,他似乎明白大駙馬讓他來這兒的目的了,可他本人卻開始猶豫。

  他該怎麼辦?

  如果前進,下一次失去時絕不會像今日般只是大病一場。

  如果後退,將來會抱憾終身嗎?

  子英頹然地坐到相思琴邊,無法決斷。

  夕陽西下,門外響起隱隱約約的馬蹄聲。

  子英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不假思索地衝出獵屋,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看一眼就好!

  牽著馬走進院子的人一身戎裝,頭髮些微凌亂,臉色蒼白得近乎青紫,馬上掛著一隻已經死去多時的白狐,可惜的是,純白美麗的皮毛上沾染了一縷血紅。

  子英突然想起當日東方青戈送來的第一份禮物,俞總管曾經說過:煞費心思。

  一張完整無暇的白狐皮,需要的不僅僅是狩獵者的技藝,還有智慧與耐性,這樣的人物是稚嫩的自己有能力招惹的嗎?

  “聽說你最近病了?”東方青戈的嗓音有些沙啞:“好些了嗎?”

  “好多了。”子英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他在懷疑,一切是否又是另一個圈套,布局的人是大駙馬,還是東方青戈本人呢?

  “子英……”東方青戈似乎並未意識到子英的躊躇,她緩緩地走上前,輕柔地抱住子英:“我在等你,我不知道你是否會原諒我,但我一直在等你。”

  東方青戈不願去解釋當日的對錯,她只是想要個結果:子英還在她身邊,仍然是她的情人。

  子英不敢去追究當日的對錯,他害怕一旦深究,東方青戈又會拂袖而去,他只是想維持一個結果:東方青戈還是屬於他的。

  他還年輕,摔倒了還能再站起來,而一旦錯過,也許就會抱憾終身。

  子英想,一生一次,總要放手搏一回,全部付出,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寵一個人,讓她開心幸福,無論結局如何,他還輸得起。

  因為年輕,他還有單純的衝動,不去考慮責任與重擔。

  月上枝頭,山間偶爾傳來野獸的嘶鳴。

  子英在火堆旁溫柔地抱著東方青戈,他感覺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子英,我搬去范家可好?”東方青戈躺在子英懷中,輕輕地低語。

  子英的心一震,此時他才想起許多必須去面對的障礙,例如:蘇容。

  “好。”無論多麼困難,他也不願拂了東方青戈的意:“大駙馬呢?”

  “他並不需要我。”東方青戈的身體猛然間有些僵硬,她緩緩坐起身來,面對著子英,眼神有著沉重的擔憂與複雜:“東方堡的人會齊來京城只有一個原因。”說著,東方青戈從手腕上取下一個古樸猙獰的銀鐲,牽起子英的手,輕輕給他戴上:“有我東方青戈在,這個天下最多只有一人能傷你,如果落到這個人手中,他看到銀鐲,至少會給你個全屍。”

  “誰?”子英反握住東方青戈的手:“他會傷你嗎?”

  “不知道。”東方青戈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的行為就是因為無法估算,才是最可怕的。子英,像你這樣的男子落到他的手中,一定會生不如死,所以好好戴著這個銀鐲,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離身。”

  “他是誰?”子英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他和東方堡有什麼關係?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呵呵!”東方青戈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有些瘋狂:“離安,他是個瘋子!羅雲負了少爺,少爺負了離安,一個入了魔,一個發了瘋。最後一戰,子英,你知道嗎,南侯梓風迫害范家,范家送你來京城依靠皇室的庇護,這一切都預示著最後一戰開始了。貴妃劍指偏鋒,引來這個煞星,不知是來覆滅皇家宗親,還是對抗長公主大駙馬。無論結局如何,我要保你,子英,一生一世的安康富貴。”

  “那你呢?”子英突然站了起來,扣住東方青戈的手腕:“我不要富貴權勢,我只要我們倆人平平安安地廝守在一起。我知道你放不下大駙馬,就像我也放不下范家。”

  “子英……”東方青戈眷戀地撫摸著對方的臉頰,像在喃喃自語:“你還太年輕,不該捲入這場動亂。可是,已經晚了,他來了,帶著死亡來結束這場棋局。”

  “他是誰?”子英感覺到東方青戈心中的害怕,因為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北王離安,大駙馬的弟子與仇人,我與兮然的大師兄。”

  第10章 番外:北王離安

  很早很早以前,也許是剛有記憶的時候,他聞到過青糙的芬芳,喝過母親親自為他準備的香甜的奶茶,聽過部落中美麗的少女們快樂無憂的笑聲。

  然而一夕間,所有一切都毀了。

  鮮血染紅了一望無際的糙原,大漠的黃沙埋葬了他們的眼淚,躲進荒無人煙的雪山中,族人們互相依偎,麻木絕望地數著藍天上的白雲,思念著故鄉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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