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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我都要隨在他身旁。”洛無極低聲回道。

  皇戩無奈一笑:“你果然還是什麼也不懂。”

  “什麼意思?”洛無極擰眉道。他自認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稚童,只能在一旁聽洛自醉和皇戩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如今聽了這話,自然有些不悅。

  “待會兒再去趟芸芸殿,你便明白什麼意思了罷。”

  “……”

  直到用午膳時,洛自醉和後亟琰也未見洛無極、皇戩的影子。二人用過膳後,便來到湖邊長廊上,對坐品茶。

  茶是極品,飲茶人是極品,湖中樓台上十六個少女、少年的舞姿也是極品。

  “後宮似乎許久不曾設宴了。”後亟琰忽然道,慢條斯理地拈起一塊千層蜜糕。

  洛自醉淺笑回道:“的確如此。十六天魔舞也練熟了,不如今晚設宴,讓諸位評一評罷。”

  “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後亟琰笑笑,抬手示意正司。正司領意退下了,小侍們放下點心碟子,也都紛紛迴避。

  轉眼間,四周靜謐無比。遠遠傳來隱隱的樂聲,也更顯此處的幽靜。

  “你還好麼?”洛自醉輕聲道。

  後亟琰但笑不語。

  見他不願多提,洛自醉沉默下來,將數個點心碟子推向他。

  兩人如此靜默著,過了許久。

  初言倏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坐在圓桌另一旁,端起茶杯,啜口茶。“他明日便能到京城。”

  “明日麼……”後亟琰笑望向樓台上的少女、少年們,“洛四,你很為難?”

  “的確為難,卻還不至於‘很為難’。”洛自醉答道。

  “我也不想讓你覺著為難。好罷,若你今日應許我一件事,明日你便能將此事告知皇上或他人。”

  洛自醉輕抬起眉。

  後亟琰的笑容如春光一般溫煦:“今日你必須喝醉。”

  “你知道我若醉了便一日不能醒,且酒品也差,醒後也根本不記得發生過的事。”就知道,這人不可能輕易退讓。洛自醉長嘆道。

  “連夜稟告皇上亦可。”

  “明日皇上定會留宿鳳儀宮罷,我怎會如此不識趣?後日你也會整日和聖上對弈、賞景,之後,聖上便要前去昊光了。”

  “趁早朝下朝時,你可以上奏啊。”

  “隔牆有耳。”

  “我既不想讓你為難,定會給你個空隙。”後亟琰擺手笑道,“怎樣,答應不答應?”

  洛自醉望了望一臉平淡的初言,良久,滿面沉鬱地頷首。與其事後被皇顥斥責,倒不如將此事儘快道出,讓後亟琰自行解決得好。為人臣子,總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兩位陛下,哪一個都不能得罪。

  不過,待洛自醉想清楚這絕對是個不平等條約,已是數個月之後了。

  酉時中,洛自醉在鳳儀宮偏殿中看完洛無極取來的吏部文書和太學有關文書,便同洛無極一起來到了湖邊。

  堤岸邊已布好了宴席。數張墨玉案幾後坐著許久不見的男妃、女妃們——今年開春以來,後亟琰便時常閉門不出,向帝後問候的慣例也停了許久。鳳儀宮正司引著洛自醉來到帝後席邊的左首位。洛自醉笑著坐下,洛無極仍維持著平淡的神色,坐在他身後。

  再看對面,皇戩和貴妃也已入了席。

  四目相望,憶及往事,洛自醉不由得笑了。洛無極和皇戩相互瞧了瞧,嘴角邊也露出幾分笑意。他們倆可謂不打不相識。那次晚宴上,怕是誰也不曾想到如今他們能相交至此罷。

  皇戩和貴妃下位便是長公主皇悅和淑妃。

  皇悅時年二十歲,已長成一位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窈窕佳人。以池陽禮制而言,她早已過了婚配的年紀。但由於種種緣由,她推拒了多位世族子弟的求親。皇顥也未逼她,任由她去了。與昊光商議和親之事時,丞相和大學士數次進諫,說公主已到了出閣的年紀,才華樣貌都與昊光的皇子相配,大有令皇悅靠昊光之力問鼎帝位之心。不過,皇顥自然不准。於是洛自醉便推舉了自家五弟洛自省。皇悅遲遲無法出嫁,他大概也有些責任罷。

  察覺他的視線,皇悅柔柔地看過來,洛自醉回以一笑。

  佳人微抿紅唇,也露出個極優雅的笑容。

  這位長公主殿下的心思,亦是愈來愈難測了。雖說皇戩絕對會成為明君,但倘若她登上皇位,也定然是位傑出的女皇罷。只是皇帝只能有一位,實在可惜了些。洛自醉垂眸暗想著,端起茶杯,淺啜一口。

  這時,皇顥和後亟琰也到了。

  眾人就地叩首行禮。

  帝後之位坐北朝南,正對著湖中央的樓台。兩人入席後,目光都朝向樓台上垂首靜立的少女和少年。此時金烏已墜下,漫天紅霞映襯著那座輕綢飛揚的亭台,靜靜佇立的少女、少年,頗有幾分仙境的感覺。

  便聽皇顥道:“戩兒也真有心,排了這麼一出十六天魔舞,給朕和皇后解悶。”

  原來都推給皇戩了,洛自醉淡淡一笑。

  “父皇、父後日日為國事操勞,兒臣尚無法為兩位分憂,才想了這麼一著,望父皇和父後喜歡。”皇戩道。

  “朕和你父後都滿意得很。”

  “父皇和父後喜歡就好。”

  洛自醉垂首靜靜地喝著茶,沒有與任何人寒暄。又過了一會,旁邊原本空著的案幾邊也有人坐下了。他才別過臉,笑望著寧姜:“澗雨三弟,許久不見。”寧姜前幾年封了武職,任御林軍副將,天天早出晚歸地操練,加之洛自醉也公務繁忙,二人見面的機會愈來愈少了。

  寧姜一如往常露出慡朗的笑容:“的確,好一陣未去拜訪棲風二哥。過兩日你和拾月大哥來我殿中品酒,如何?”

  洛自醉苦笑道:“我不擅飲酒啊。”

  “只是品酒而已。”

  “好罷,得空我便差人告訴你一聲。”

  兩人正說話間,小侍已給每人上了酒。

  皇顥舉起酒樽,眾人也隨著舉起來:“神佑兩位陛下!神佑池陽!”之後,便都一飲而盡。

  洛自醉酒量甚淺,喝了一樽便覺得腹中火燒,頭也微微有些暈眩。頓時想到後亟琰想用最烈的酒將他灌醉,禁不住有些悔意。

  “今日不過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不必拘謹。”放下酒樽,皇顥緩聲道。他話音才落,後亟琰便示意正司。

  就聽笙簫齊鳴,間或琴音與琵琶叮咚之聲,悠揚悅耳。

  樂聲中,一道道美味佳肴呈上。

  “起罷。”皇戩拍掌道。

  樂聲乍變,空靈幽雅,仿佛仙樂一般,隱隱約約,似有似無。惟有凝神靜聽,方可聽清那美妙的旋律。湖中樓台上燈火漸明。略帶朦朧的光線中,身著薄紗衣、腰佩玉石鐺、手足上都掛著別致的飾物和鈴當的十六位少女、少年,踮起足尖,蘭花指覆面,似羞似怯。樂聲漸近漸急,舞者們的肢體變得愈柔韌,手足動作亦愈快速,上下紛飛,飄飄似仙。他們手足擺動間,鈴音遠揚,清脆悅耳。

  隨著樂曲音律起伏,少女、少年們神色自若地轉移著身形,扭動著腰肢,舉手投足間,是道不盡的風情。

  他們的舞姿似乎有些凌亂,凌亂中卻有序,不斷改變著隊列:一人獨舞,宛若青蓮綻放;二人對舞,囁囁私語,耳鬢廝磨;三人同舞,眼波婉轉,笑意盎然;四人飛舞,既優雅又狂放,既誘惑又純真。

  天魔、天魔,亦神亦魔,如精靈一般令觀者轉不開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畢,所有人都不曾動箸。

  洛無極心境有些複雜地望著洛自醉的背影,雙拳緊緊握起,又慢慢放開。別人看了這十六天魔舞,無不驚嘆讚賞,他卻滿心急躁——實在不願那人的目光中有外人。

  皇顥微側身,瞟了洛自醉一眼,低聲道:“皇后和棲風君這些日子就在忙這個麼?”

  洛自醉只能笑笑。

  看他不答,皇戩輕笑了一陣,又道:“愛卿,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是,聖上。”夾在中間可真不是滋味。眼角瞅見後亟琰正搖晃著手中的酒樽,洛自醉心中長嘆,又飲下一樽。

  洛無極見他已喝了兩樽,忍不住小聲提醒道:“公子,不能再喝了。”

  洛自醉擺擺手,又喝了兩樽,單手撐著下頜,迷迷糊糊地向後亟琰致意。

  後亟琰卻不願就此放過他,起身過來,又灌了他幾樽。直到見他已是昏昏沉沉,這才罷手,笑吟吟地對洛無極道:“小書童,送你家主子回去罷。”

  洛無極雖覺皇后陛下今日的舉動有些奇特,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他意欲為何。他立刻行禮告退,背起洛自醉,躍入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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