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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高熱罷了。”洛自醉呼著熱氣,道。z

  此時已到巳時中,日頭漸漸毒起來。內虛熱外燥熱,他早就汗濕了一身衣裳,呼吸也沉重得仿佛自己能聽見回聲,耳鳴眼花,渾身漸漸地如著了火一般難受,胸前那傷口更是灼燒般地疼痛。

  黎唯幫黎巡解了披風,給洛自醉裹上。y

  他穿的衣裳都濕透了,血也印染開來,黎唯頓了頓,望了黎巡一眼。寧姜也望見那血跡,怔怔。

  黎巡神色冷漠,更抱緊了洛自醉。z

  黎唯淡淡地瞧了瞧封念逸,沒說什麼便走到一旁。寧姜張張口,走到他身邊,也沒言語。

  幾人心中各有所想,向南而去。

  過了永安門,皇戩便停下了。永安門內算作內廷,永安門外便是外廷,可行車馬。他回首對黎巡道:“黎將軍,我已喚人備了馬車,應當快到了。”

  “殿下考慮得周全。”z

  五人便在漸烈的陽光底下停住了,黎巡將自己的影子遮住洛自醉:“洛小四,別擔心。你在家中好好休養,你爹和哥哥們定會安然無恙。奉相府只是軟禁,你大哥那邊,我也會打點妥當。”

  洛自醉勉強睜開眼,輕聲道:“煩勞黎二哥了。”

  黎巡苦笑道:“你又和我客氣。”

  沒多久,四匹駿馬拉著一輛上繡八金龍翻天覆地的大馬車停在幾人面前。車夫停了馬車便跳下,跪在皇戩身前,看來這應是皇太子的車駕之一。

  黎巡立刻躍入車內,裡頭已經收拾得舒適乾淨,他輕輕將洛自醉放在車內固定好的榻上。

  洛自醉已是半昏迷半清醒,朦朦朧朧好似洛無極給他寬了衣,擦了他身上的冷汗,換了乾淨裡衣和中衣,常亦玄給他敷藥包紮。

  唐三和五個侍兒似乎也在車內。

  過了一會,馬車一動,之後便再沒晃動過。

  迷茫中,旁邊響起的詢問仍然一句一句敲入他意識中。

  “無極,這傷口是誰刺的?”

  “……封念逸。”

  怎麼這麼快便說了出來?

  “我還道會是誰!原來是封念逸!”

  “你怎麼在這裡?!”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怎會在馬車上?”

  “父後准我出宮陪太傅。”

  “下去!”

  “洛無極!你!”

  “……”

  洛自醉終究撐不過去,陷入昏迷中。

  洛府大門緊閉,已有一段時間。

  自從多日前,一輛華麗的馬車入府後,府門便再未開過。頭幾日,眾官吏猜測這不過是今上一時氣怒的緣故,不少人在府前徘徊,想要入內拜訪又恐觸聖怒而踟躕不已;又過幾日,有人揣度聖上另有深意,欲令洛家使一番苦肉計,府門前便再沒有半個人影;再過些日子,皇上仍沒有任何表示,即便在官場摸爬多年的人也無從探得聖意,於是,京中漸漸傳出流言。

  人人都道,經右將軍驍勇善戰立下功勳而聞名池陽內外的洛家,要衰敗了。

  洛家恃寵而驕,抗旨不遵,落此下場,是今上給另一些世家的誡訓。

  六大世家,已成過往雲煙。

  洛府某座小院落中。

  兩株蒼松下,三個俊美的少年圍著張石桌,瞧著桌上一張寫滿字的紙。

  其中兩位少年歲數相當,都是十四五左右,眉目也有七分相象。但乍一看,兩人卻是天差地別:一個眼眸靈動,不悅的神色都掛在臉上;一個沉靜內斂,有如一塊木頭。而坐他們對面的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手支著下頜,神情清清淡淡,嘴角邊偏又掛著幾分笑。

  “四哥!你還把我和自悟當孩子,不肯告訴我們爹和哥哥們的消息麼!”臉色一直不佳的少年倏地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嚷嚷。

  坐他身旁的沉靜少年眉都沒動半分,像是早已習慣他的突然行動:“四哥,上回你說半個月爹和兄長們便能回來,如今已過了兩個月。”

  年長些的少年盯著桌上的紙,似乎要將它燒出兩個洞才甘心。

  “四哥,你說話啊!”繼續跳。

  “……”繼續冷眼。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臉色微微一變,少年長嘆道,抬眼望著兩個弟弟,“不過,爹和三位哥哥定然安全無事,你們放心。”

  “當真?”

  “當真?”

  點點頭,拿起那張紙:“你們仔細背下這些。為人處世之道,看你們連無極也不如,我真是擔心。”

  靈動少年和沉靜少年怔了怔,知道這是實話,沒有再言語。

  為人兄長的那位見兩人的思緒已不再糾纏原本的問題,輕輕一笑,飄然走遠。

  望著他悠然自得的背影,靈動少年坐下,哼一聲:“自悟,四哥在想些什麼?”

  “不知。”

  “他該不會一直在敷衍我們吧。”

  看一眼已經遠去的人:“……”

  洛自醉回到自己的院落里,便見唐三正領著五個侍兒上上下下打掃。這些日子他們也沒什麼事做,早中晚各把他這小院子沖洗一遍,也由得他們去了。

  洛自醉走入屋內。他住的還是先前那偏僻的小院,屋只有兩進,不過如今寢具臥具全都換新了。外進算是書房,擺著一張軟榻、三張檀木案幾。內進便是臥房,與外進僅以一張屏風相隔。

  和兩個聰敏的弟弟周旋真累。洛自醉倚在榻上,半閉著眼養神。常亦玄坐在榻對面的主案幾邊,核算家中的帳目。

  “大嫂,娘睡下了?”

  “嗯,娘最近有些嗜睡。”

  “娘……還好麼?每次看她都十分安然,反倒讓我有些不放心。”

  “脈象很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常亦玄擱了筆。

  洛自醉睜開眼,輕嘆:“大嫂,擔心麼?”

  “聖意難測,你不也在擔心?”

  “太子跟著過來,定有別的意思。我雖然能確定洛家不會有事,卻想不出聖上要對付誰,怎麼對付。”

  “黎二也沒給任何信息,四弟,外頭的消息,我們全然不知。”

  “這或許正是陛下們想要的結果。洛家和外頭完全隔絕。外頭的流言蜚語傳不進來,裡頭人如何焦躁,也無人知道。……莫非是要看我們和某些人,誰更沉得住氣?”

  常亦玄一笑,道:“不過,擋得住我們,卻擋不住兩個孩子。”

  洛自醉笑著頷首。或許,皇戩被囑咐做什麼事才跟來的。而且,只有隱蔽在宮外才好辦事。

  究竟是什麼事?皇戩與洛無極約定守諾,洛無極便半句話也不對他說。二人每日上午都爬牆潛出府,將近午時才回來。這麼長的時間,去做什麼了?

  正想著,便聽外頭唐三道:“公子,太子殿下和無極回來了。”他話音才落,洛無極和皇戩就帶著滿身塵土奔了進來。

  洛自醉和常亦玄打量了兩個半泥人一通——這兩人,實在對不住唐三和五個小侍一上午的辛苦打掃。

  “今天總該清楚了,外頭有什麼消息?”待他們喝了茶歇了歇氣,洛自醉才開口問。

  洛無極道:“我去了東市。如公子所料,外頭都說洛家觸怒聖上,洛家人幾乎都被囚禁。還說可能要被滿門抄斬了。”說著,他臉皺起來,似乎聽了這流言,覺得又可笑又可氣。

  傳得真是厲害。滿門抄斬?洛自醉挑了挑眉:“還有什麼?”

  “有人提到,六世家洛家的位置,要由禮部尚書齊家頂了。”

  齊家?似乎在兵部和御林軍、禁衛軍中都有任五品官職的人。確實,吏部尚書提拔的人也多,支系龐大,若六世家中有一家衰落了,這家頂上也算應當。

  不過,齊家,到底是哪一派的?沒有印象。難道——

  “齊家近來風頭正盛。”皇戩道,“這些天我和洛無極出去玩,數次遇見那家的幼子,扯高氣揚,走路都是望天的,看了便讓人不舒服。”

  太子自然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氣焰高漲。洛自醉一笑:“你們是換了衣服出去的,可千萬別和他起衝突,免得暴露了身份。”

  “我忍著呢。”皇戩哼道,“我在西市還聽說父皇前兩日准了他家的親事。還說是娶周家的女兒。”

  沒想到……原來如此。

  洛自醉坐起來,望了還在因那齊家小公子生氣的皇戩一眼,笑容滿面:“景候府呢?黎二哥最近在家麼?”

  “聽說黎將軍最近因為洛家的事,也開罪了父皇,被勒令歸家反省,近日都不曾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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