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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魂歸九天,恐怕我也活不久了。”黎巡臉色柔和下來,道,“就算你二哥不殺我,我也要自刎謝罪。你以前忘了,現在給我記著,我素來和你二哥一樣疼你的。”

  洛自醉不由得笑了:“我記住了。改日再去禁衛軍營看望黎二哥。”

  “好。”

  出得景候府,皇后忽然回首笑道:“似乎棲風君還有些話要說?”

  洛自醉點頭。

  “上輦轎再說吧。”

  兩人上了輦轎,在固定好的香檀木案幾邊坐下,小侍立刻上了茶水。

  聞著茶香也是極上品的貢茶,洛自醉清呷一口,低聲道:“陛下,說到陷害封二公子,也只有寧家有此能力。不過,寧姜曾向我和拾月大哥發誓,寧家已選了太子殿下。”

  皇后輕揚雙眉,微笑道:“誓言,做得准麼?也說不定,寧家這回行事,連寧姜也被蒙在鼓裡。封家麼,或許也並非被陷害……”

  “陛下——”

  “到底是寧家還是封家,或者,兩家都……實在頭疼呢。”

  若真的發愁,好歹眼底稍稍透出幾分愁色,也更令人信服些。洛自醉望著他的笑臉,心中長嘆:“臣,信封家。”

  “噢?是麼?”皇后拈了塊點心,嘗了嘗,眯起眼,“待封念逸回京,事情便可明朗些了。”

  這人不愧是溪豫二皇子,拈點心這樣的動作,也能如此風度優雅。洛自醉將目光轉向曼舞的簾幔,綢紗飛揚間,隱約可見外頭的街道。他忽然想起——“陛下,我想順路回家探望,可否准許?”

  “啊,我也聽說洛夫人有喜了,好,去洛府瞧瞧罷。”

  大半個時辰後,天色擦黑了,輦轎才到達內城東南的洛府門前。

  洛程率洛夫人、常亦玄、洛自持、洛自節、洛自省和洛自悟在門前跪迎。

  “洛將軍、洛夫人,快快請起。”皇后伸手相扶。

  “爹,娘。”洛自醉笑看著洛夫人,她也和藹笑著走過來撫撫他的臉:“臉色好多了。”

  “傷都痊癒了,娘不必擔心。”

  入得洛府,心境不由得全放鬆了。眼角瞅見洛程、洛自持、洛自節陪同皇后走向書房,洛自醉沒有跟過去,同常亦玄扶著洛夫人來到花園的茶亭里。洛無極則和洛自省、洛自悟在茶亭旁吃點心。他不小心說出太子的事,洛自省一陣大笑,勾著他的肩壓低聲音教他應對之法。洛無極聽了,臉色好了不少。

  洛自醉也和洛夫人、常亦玄說了些宮中的事。除去他受傷這一段,其餘時候倒是逍遙得很,說得洛夫人也寬心不少。

  用了晚膳後,便要擺駕回宮了。

  洛自醉向洛程和洛夫人行禮拜別,洛夫人輕輕扶住他,低聲道:“好孩子。回宮幫娘想想,怎麼給我腹中孩兒取名罷。”

  “娘,名應當給爹取才合適吧。”

  “不。你是應神的意旨,從天降臨到我洛家的第七個兒子,理應你來取名。”

  洛自醉臉色頓時變了,腦中一片紛亂。

  如何離開洛府,如何上的馬車,如何回的宮,他都忘了。

  回神之時,已經是半夜,他坐在書房的案幾前,洛無極就坐在他對面,睜大眼盯著他。

  洛自醉閉上眼,掩住不知不覺變紅的眼眶,輕聲道:“她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

  “嗯。”

  “究竟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我還以為能夠瞞住,不會讓她傷心。”

  “怎麼可能瞞得住。而且,他們雖然都已經知道你不是我爹,還是待你如洛家人,不是麼?”

  是啊。對疼愛兒子的父母而言,兒子的任何改變,都不可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他怎麼會期望能夠永遠隱瞞事實呢?

  什麼時候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待他和過去沒有絲毫分別。

  這……就夠了。

  夠了。

  “你……哭了。別哭。”

  他怎麼會哭?這個字,離他已經很久很遠。自從他在那個囚籠里哀傷夠了之後,便再也不知道哭的滋味了。他怎麼……怎麼可能會哭?

  洛自醉睜開眼,發覺視線果然一片朦朧,淚水止也止不住。

  洛無極站起來,傾過身體,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他。

  在一個七歲孩子的懷抱中,洛自醉哭了,就如十二歲之前許多個夜晚那樣痛哭。但,卻不哀傷,也不痛苦。或許,哀傷,痛苦,都已經暫時離他而去了。

  給讀者的話:

  今晚就這兩更吧

  13、封二公子

  那日之後,又過了幾天,洛自醉才恢復往常的模樣。

  黎唯和寧姜以為他病了,來探過他好幾回,常亦玄也天天來給他診脈。他只是笑著搖首說不打緊。

  不錯,這不過是長久以來的心結解開了,他一時難以適應罷了。

  上天給的機緣,讓他成為洛家人,他由衷地感謝那位死神。

  再次擁有真正的家人,將他過去被傷得千瘡百孔的信任都補過來了。許多年來,都不曾有過這樣單單坐著、站著、看著窗外,心中便一片平靜的感覺。並非冷寂的平靜,而是安心的平靜。平靜之下是輕鬆和愉悅。

  仿佛回到了幼時,身心都得到全然的保護,毫無顧忌地儘自己的力量去獲得快樂。

  只是仿佛罷了。

  他的童年期和少年期都過去了。無顧忌追求自身快樂的時光不再。

  他如今雖還是得到一絲不漏的維護,相應的,也該一絲不漏地護著重要的人們。

  這天,又到了問候的例行日。

  洛自醉已有五個月不曾去鳳儀宮,憶及那片景色,不禁欣然。

  早早地整了衣飾——因天氣依然有些熱,他著了件冰綢制的銀白底色、上繡修竹赭石的長袍,再披了件透明近乎無色的薄紗衣,便帶著洛無極和太子皇戩出了紫陽殿。

  時候還早,三人一路未遇上任何人。

  洛自醉笑看兩個孩子鬧著追著,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身體不尋常的反應,不由得收了笑容,細細思考。

  洛無極和皇戩見他神情變了,還當他們二人鬧得過分了些,都停了下來,瞅著他。

  “怎麼了?太傅?”前幾天,經不住皇戩的央求,皇帝下旨,命棲風君洛自醉為太子傅。自聖旨下後,皇戩便改了稱呼。

  洛自醉見他們側著臉,大概正小心地揣摩他的心境,不禁一笑,道:“沒什麼。”

  洛無極咕嚨道:“還說沒什麼,分明有煩心事。”

  “是啊,太傅,說來聽聽吧。”

  洛自醉想了想,道:“你們可知道封二公子封念逸?”

  皇戩不假思索答道:“不就是這些天凱旋的四品定遠將軍麼?”

  洛無極張了張口,瞟了皇戩一眼,沒有答話。

  皇戩見他沉默著,笑道:“怎麼,洛無極你沒聽說過麼?定遠將軍七年前自請出京清賊。七年來,雖無大勝,但一直小勝不斷,俘虜、剿滅了不少亂賊,大振朝廷聲威。這回父皇又派你家大公子帶著援軍前往戰場,不多時便大破賊子的營地,俘了賊首一干人等,可說立下大功呢。”

  洛無極橫了他一眼,哼聲不語。

  洛自醉輕輕笑道:“殿下知道得很仔細。”

  “那是。為君者,當有清廉文臣方可治國家安百姓,當有智勇武將方可穩社稷平亂世。偌大一個池陽,不可能單靠上位者一人勤政愛民。在我看來,封將軍和洛將軍都是能文能武的猛將,於國於民都是可用之才。”皇戩露出個優雅的笑容,一改方才的頑童模樣,成了挑不出半點瑕疵的皇太子殿下,“不過,能人雖好,不能掌握的能人,卻又極危險。除非萬一,無論如何不能用。”

  洛無極冷道:“你這麼說,是信任洛家和封家?”

  “若是猜疑身邊所有臣下,豈不會很累?自得找出可信之臣。”皇戩瞄一眼洛自醉,笑道,“太傅,我說得對麼?”

  洛自醉頷首。

  洛無極道:“你又要如何選出可信之臣?信一人,不可推及其妻兒;信一家,不可推及其親友。就算此人在你跟前廉潔清明睿智,背了你又成何種模樣,你也難於判斷。”

  “因此,帝皇不能遠臣子。看人必須近看,而非遠觀。有時,臣子品行如何,見他妻兒便知。所謂近芷者熏然,看他知交好友如何,也能瞧出他的秉性。不過,水至清則無魚,太過剛正不阿的人,難處世。”

  “人情世故當然除外。只是,皇帝一人,豈能有那麼多時間看盡百官?況且,如今官系盤根錯節,世家大族結親相護,即便有可信之人,也難以動那些朽腐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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