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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以後的半個多月里我們之間沒說過一句廢話。石俊饒把他叫去了手術室幫忙,我很納悶為什麼這個個性孤僻的老頭會如此栽培他,後來才知道,雁文是磕過頭敬師父茶的,是入室弟子。

  那個晴天的下午,他站在手術室外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你家裡的事我不好多說,不過,你這個做大哥的要是真為他好,就該讓他自己去發展……”

  我們每天都可以在醫院餐廳碰到,面對面坐著,他最多就是看上我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的低頭喝完粥,冷漠的離開。寧波人說,不理人最凶,他算是做的夠徹底了。我討厭這種局面。抓不住在眼前晃動的東西,有力使不上來,恨得想哭泣。這麼壓抑,我怕遲早又會控制不住自己重複那場災難。

  下班以前掛了內線去手術室問,說他在台上,沒兩小時下不來,我說,什麼手術要他站兩個鐘頭,沒人上班了麼你們麻醉科?

  護士囁囁道:“有是有的,可雁文是獨立上台的,而且是全麻術,已經開始了……”

  “誰批准讓他獨立上全麻術的?”我不記得我答應過,這可不是好玩的。

  “石院長……”

  “你讓值班麻醉師替他,讓他給我下來。”

  “您能不能自己過來,我們,怕說不動他……”

  我不能怪他們了,雁文的脾氣我不會不知道。

  甩了電話奔到手術室,果然看見他埋頭配置藥品。台上的幾個醫生見我突然進來,連忙中斷了聊的起興的話題,安安靜靜的工作了。他抬頭張望,看見我,繼續手上的工作沒理會。我就站在他對面,中間擋著一輛小推車,示意一旁的值班人員上去替他。可他沒停下來。

  我壓低了聲說:“別鬧,下來。”我想他不會聽的。

  他果然沒反應,值班人員站在他身邊有些尷尬,無法從他手中接過活兒去。我沒再說什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執意拉他下來,他自然是不依了,皺眉想掙脫,險些打翻一盤子麻醉藥。

  “做什麼?”主刀醫生慌忙出聲阻止我們的拉扯,“這是手術台!”

  “我不知道這是手術台啊?!”我火氣十足的回了他一句,把在場的人全給嚇著了,這不是我平日的態度,可我哪裡還有心思理會什麼形象。

  監護儀適時的拉起了警報,病人氧飽和度下降了,他哀求的看著我。可我沒放手,不這麼做他不會死心下來的。

  “這個。”他將配置好的針劑急急遞給一旁的值班人員,“推進去。抽個血氣,送檢驗科,急用!”然後回頭對我吼,“你讓我交個班總可以吧?!”

  我鬆開手,轉身走去門外等候。沒一會兒,他出來了,經過我,邊走邊脫隔離衣,我跟在後面,默默看他孩子氣十足的動作,知道他在生氣,我很高興,起碼他還會生氣,比要死不活的沉默要好的多了。

  進電梯的時候沒站穩,他差點跌到,我扶了他一把,立刻被推開了,他實在很生氣:“你到底想幹嘛?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知道,我不但知道會死人,我還知道死了人你會坐牢。你沒有資格,石俊饒叫你上你就上,你腦子呢?”

  “是我自己要做這台全麻的!”

  “以後有的是機會。”

  “我不想要你給你機會!”

  “雁文……”

  “滾開!”

  “你,聽話!”

  “我怎麼了?不聽你話是吧?那行啊!你想怎麼做?上我?請便!”

  我腦子裡嗡的一下,右手一下舉了起來,差點落在他臉上,可我看見他的眼眶裡分明有淚時,我怔住了,心開始痛。他沒有錯,是我傷害了他。

  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他扭頭跑了出去。

  一直等到那天晚上九點多,他才回來,這比我想的要好,我原以為他不願意回來了。他看上去很累,好象忘記了在電梯裡的爭吵。洗了澡,到廚房找東西吃。我走過去,將熱著的粥盛給他。

  “謝謝。”他說,隨口問了句,“你還沒睡啊?”

  我很意外地看著他沒事兒人似的端著粥到客廳餵魚,驚的忘記放下勺子。我懷疑我幻聽。他已經很久沒這樣跟我說話了。

  “李光明。”他叫著,“過來,我有話跟你講。”

  “什麼?”我趕緊放下勺子走到客廳。

  “我接到通知書了。開學還有一個星期。跟你嘔氣對我來說沒什麼好處,我現在需要大筆的書費,你知道,那一直都是你在負責的。我現在不阻攔你對我做任何事了,我需要錢。”

  我一下子沒明白他的意思,慢慢懂了,他怎麼這麼想?!怎麼可以這麼侮辱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認為你值多少錢?”我沉聲問他。

  “不知道。”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愛給多少給多少。”

  “我對於你來說,就意味著這些?”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他看著我,皺眉說,“別轉移話題,你到底給不給?”

  “我對於你來說到底是什麼?你把我當什麼?回答我的問題!”

  他與我對視,輕輕巧巧的笑了,說,“我隨便說說的,你別這麼當真,要是不樂意出這筆錢,最多我不找你要。”

  第19章

  我還能夠再說什麼呢,他總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使我沮喪無力。我還能再做些什麼呢,只要一出手,勢必會傷害他,我只能按他的意願做了。

  “……你要多少?”

  “你要是不嫌多的話,五六萬吧,或者,再多給我也不介意啊。”

  “不能告訴我是哪所院校嗎?”

  他裝作沒聽見,伸著懶腰回臥室,走到門口,頓了一下,回頭對我說:“今天這台手術是我自己硬要上的,不關別人的事,你別遷怒什麼人。等會兒手術室要是來電話,你就說我睡了,麻醉記錄明天我再補上,反正我都做完了。”

  他又回去繼續做完了這台全麻術?!他真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我覺得狼狽,我說:“你站住。”

  “我想睡了。”

  “回答完我的問題再睡,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非常介意!

  “大哥啊,還能是什麼?”他漠然。

  “在我對你做了那些事以後,你還認為我是你大哥?你覺得哥哥可以對弟弟做這種事,你不覺得……”

  “做了又怎麼樣?!”他突然大聲反駁,他的身體又開始微微發抖了,目光中儘是恨意,“你想讓我有什麼反應呢?謝謝你的惠顧?”

  我根本沒辦法抵擋這樣的回答,幾乎被他的眼神擊垮,我站在廚房門口,我們只隔了幾米距離,可我突然有種錯覺,我永遠也不可能到他那邊。

  “李光明我告訴你!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一個字也不想再提起,我欠你的以後我會一筆一筆還給你,欠你們李家的也會一併還上!我曉得你對我好,可我不需要,我就是這樣沒心沒肺,你滿意了嗎?”

  這些話還沒說完,他的眼淚又下來了,我受不了。上去把他抱在懷裡,我真心疼,逼他這麼苦,我寧可不要,寧可讓他拋棄我。

  “別哭,我求你了……”我哽咽,“你不欠我什麼……”

  他的手臂緊緊環著我的背,在我懷裡悶聲大哭:“我不知道要怎麼做,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

  我又何嘗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你哭的我心都亂了,”不斷親吻他的額頭,髮際,我不斷的重複,“別哭,乖……”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怎能一味要求他接受呢,他的張皇失措你怎麼就看不見呢李光明!“明天開始收拾行李,啊?”你要離開,你不需要我,我都願意,只要你開開心心,只要你別哭。

  他抽噎著,用袖口擦掉眼淚鼻涕,紅腫的眼睛看了看我,一言不發,推開我的懷抱回房間睡覺了。

  我的拳頭捏了又放好幾次,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推他臥室的門。

  他的班主任對於我的造訪感到驚訝,我自己也覺得唐突,還沒說些什麼,這個上年紀的老太太就先開腔了,一臉的喜洋洋。

  “你是雁文的大哥?我記得了!”

  “是麼?”我有些訝異,“您記性不錯。”我們只見過一面。

  “感覺。雁文一定很受你影響吧?”老太太擦著老花鏡,笑咪咪的說,“他很尊重你。”

  “大概是他一直跟我住的原因吧。”我說,“這次來打擾您,實在過意不去,理當帶他一塊兒來的。”

  “不打緊,這孩子內向,帶過來了他也沒話說的。哦對了,這次他考的很不錯呀,發揮的很好,臨考前聽說他還感冒著,我還擔心他呢。”

  “是我的不是,前晚沒叮囑他早睡。”我有些喜歡這位老太太了,我想,我問些什麼,她大概不會吝嗇說吧。“他的錄取通知收到了,他跟您說了麼?”

  “是嗎?哪所學校?”老太太兩眼放光。

  “他沒有告訴您?”我苦笑,“他也沒有告訴我。”

  “啊?”老太太奇怪的說,“你們……”

  “我們吵了一架,雁文的倔脾氣,您也應該知道,原來我還想從您這裡問出來呢。”

  “是這樣……”她睿智的目光透過鏡片直視我,幾秒鐘,嘆氣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我想應該是浙醫大的。”

  我吃了一驚:“您說是浙醫大的?”

  “對,填志願那天他臨時改變主意的,原來我一直以為他更希望去北方,他很想去。不知道是什麼讓他突然改變了初衷……”

  是因為我麼?會是因為我麼?我死灰的心忍不住開始期盼了,在我做了那樣的事以後,他仍舊願意選擇浙醫大,他是捨不得我麼?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緒,沒阻攔我不盡禮數的突然告別,只是微笑著送我到門口,不再多言。

  第20章

  我是一路狂飆到家的,飛奔進家門,他正沉沉靜靜的餵“玻璃美人”,被我嚇了一跳。

  “幹嘛?”

  我沒回答,走到他身後,一把把他抱住了,弄的他哇哇大叫:“幹嘛呀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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