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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白凌鮮少親睹秦往的憤怒,秦往低頭望著他,連臼齒也咬緊。

  他只陷入無盡的絕望,淚水不爭氣地一下子盈滿了眼眶,“求求你,放過我。我不想再經歷一次我的十八歲了。你不會明白的,永遠不會。以前是我什麼都不懂,來招惹你,算我犯賤,現在我求你,放過我。”

  眼前的世界已經模糊,他憎恨自己怎麼又擺出了那樣軟弱的模樣。季白凌轉身向前走,好在秦往終於不來追他。

  承認事實並非難事,他的確還愛秦往,但永遠不想再和秦往在一起了,螻蟻就該揣著最後的青蔥美夢苟延殘喘。那種剝離的痛苦,他沒有信心再經歷一次。十七歲他有希望有愛,而現在什麼也沒有,不敢再放手一搏了。

  走出機場,樹木稀缺的郊外風便沒了阻礙,將衣袂翻飛。他終於揚起臉來,生生將欲墜的淚憋了回去。

  十一點零五。

  季白凌看了看手機,有些遲疑地打開門。為什麼他的情緒總被秦往左右,他好像是醉著長達幾年的酒,如今酒醒只帶來茫然。

  門剛隙出縫,暖黃的光便盈滿了季白凌一身。

  “周哥……”季白凌低喃。

  周應朔支在餐桌邊淺淺睡著了,滿桌的菜動也沒動,聽見開門聲便立即清醒。眼是迷濛,笑卻璀璨,“白凌!”

  季白凌一時間心被揪緊,“周哥,你不是剛從美國回來嗎,怎麼不去倒時差……”

  周應朔沒有回答,只端著菜去廚房加熱。

  當季白凌坐上周應朔為他拉開的凳子後,他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掉著淚出來。季白凌侷促地坐在凳子上,頭埋得極低。淚幾近是砸下來的,一顆一顆的,洇濕了布料,更洇濕了周應朔的心。

  一半因為鬱結,一半因為周應朔對他的好他無法回報,“周哥……對不起,對不起。”

  周應朔一怔,反應過來,溫和地笑道,“不是上次就說過了嗎,怎麼?小白凌想再拒絕我一次嗎?”又手忙腳亂地找來紙,想替季白凌拭淚,手卻滯在空中,最後還是只將紙放進了季白凌的手裡。

  季白凌只搖著頭,又聽見周應朔說,“我去問和你一起考來的你高中的同級同學,他說你高中時常笑的。”

  “誰忍心讓你流淚?”周應朔更多的是無力,“我只想將你捧在心尖上,給你我擁有的一切。”

  從那位同學口裡,周應朔知道了秦往此人,知道他和季白凌高中的一些事,畢竟鬧得並不小。

  季白凌寫作天賦很好,確切的說是應試寫作能力極好。常常語文考試後,都會將他的作文明晃晃地掛在走廊里供全年級翻閱。

  高三半期考試,季白凌劍走偏鋒,選擇了風險極高的詩歌題材,以55分的高分又被懸掛於走廊展板,這次卻驚起了一番波動。

  詩歌排版清晰,加之季白凌寫字工整,細心的同學便在閱讀時一下子發現這首詩歌竟然從第三行開始到最後一行的第一個字組成了“秦往我永遠愛你”這一句話。

  隱秘的浪漫,他就這麼承認著“情網恢恢”。

  十七歲的季白凌好像什麼也不怕,不怕被老師知道,不怕被同學知道。反而如果能不顧忌一些問題的話,他一定會將自己的心意昭告全天下,他就是愛著秦往,永遠愛著。

  午後時便看見秦往翻著那篇詩歌,駐足於展板前垂著眼笑,他們極少看見秦往那樣笑,純粹的,明朗的。

  這時季白凌從七班後門探出頭來偷偷打量,眼彎成狡黠模樣,故作正經地背著手擠進秦往和展板面前,擋住了秦往看詩歌的視線。他們不知道季白凌和秦往說了什麼,只看著季白凌紅著臉瞧了瞧四周,又踮起腳來吻秦往,最後扯下自己的詩歌又躲進了教室。

  是不是要全校看見自己的高分作文,季白凌從來不在乎,他只想讓秦往一個人看見。現在這篇詩歌已經完成了它該有的使命。

  周應朔都能聽出十七歲的季白凌是多麼古靈精怪,愛一個人時又是多麼奮不顧身。

  而現在的季白凌分明是破碎的,是強行拼湊起來的。

  他真想和季白凌早點相遇,好好保護他,可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將季白凌心裡蘊著的那個身影給抹去。

  “你不該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周應朔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說給自己,“任何一個,能讓你得到永恆幸福的機會。”

  而季白凌只陷入了無盡的沉默旋渦中,他知道所有放在他身上的愛都是有期限的。像是《重慶森林》里金城武的迷茫,他也常常困擾,為什麼所有事物都是有期限的呢?為什麼總有一天會過期呢?

  第二十七章 嫉妒

  周應朔發現季白凌愈發沉默,也常常心不在焉,又想起兩天前一貫要強的季白凌淚流滿面的脆弱模樣,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問季白凌,季白凌也只說沒事,考研壓力大。

  直到有一天他倒休一日,發覺季白凌回學校時沒帶手機。當那同一個未知的來電號碼出現第八次的時候,周應朔還是遲疑地替季白凌接起了電話。

  “餵?”周應朔見那端遲遲沒有出聲,於是先開口。

  “……季白凌呢?”那人陷入半晌的緘默才問道。

  周應朔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請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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