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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之後仿佛相遇就頻繁了起來。

  或者不應該叫相遇,只能說是祈汜單方面的遇見。

  除了每周一次的文學概論課,還有一周四五天都可以在學三看見他的身影。

  那人上課總是坐在很靠前,聽課似乎很認真;那人吃飯的點掐得很準,似乎準點吃飯然後餵貓是必修功課。

  連帶著,祈汜在不知不覺中減少了那課的翹課律,也開始規律地去食堂吃飯。

  無所謂刻意,不過是潛意識不由自主的修改。

  某一天的課上,那人卻沒來。

  一向坐在最靠近講台的人,那個位置忽然空蕩起來,就顯得尤其明顯而突兀。

  他是有事耽擱了?生病了?

  那一天祈汜破天荒地漫遊了兩節課的思緒,筆下一片空白。

  再下一周,那人又準時地來上課了。同樣的生動的表情,和同樣的靠前的那個位置。

  祈汜的心情忽然如連綿陰鬱了幾天之後放晴的天氣一樣開闊起來,那一堂課結束的時候,祈汜的素描本多了一頁人物速寫:少年微微低著臉,修長的手指握著鋼筆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人物的輪廓只剩下一彎側面,卻美好得不像話。

  期末的時候,那個班的人幾乎人手一份的筆記上,複印者在每一份筆記的最後同時複印下了一行端端正正的說明:此筆記來自孟廷弈同學記錄整理,感謝其傾情奉獻。

  孟廷弈。祈汜難得微笑。很文氣的名字啊。

  那一個寒假,虛活二十來年的人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少年心事。

  覺得看不到那個人的生活空洞而索然無味,發現那個人的身影已經迴蕩在記憶的角落,如果嫌回憶太過朦朧而只有輪廓,甚至還有那筆下線條勾勒出的臉頰和眉目,生動,優美,充滿了描摹那刻坦然的心境和此刻不再坦然的心情。

  過年的氛圍一如往年的喧鬧,從來灑脫的心思卻纏纏繞繞,不知綁縛的盡頭,那人身在何處,又在高興還是煩惱。

  開年上去,祈汜下意識地在校園中尋找那個身影。沒有那個文學概論課,至少還有學三食堂的“巧遇”。

  所以說在另外一個全校公選的英語課上相遇,是意外地驚喜。

  當祈汜發現自己,會想像著那人的身體進入欲望,會因為那人的出現影響情緒,一切已經不值得惶恐。太順其自然。

  那個人,教會了自己心動,也讓自己定位了性向。

  可那個人卻什麼都不知道。

  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開懷,牽掛,煩惱和不知所措。

  默默觀賞的心態漸漸在時光流逝中焦躁,曾經的寧靜和只要觀望就好的心思漸漸覺得不夠。

  那種焦躁,和不知如何該好的情緒延續了很久。祈汜是認真的人,甚至有時候被評價為病態的穩重。在沒有完全確定好自己已經不會退縮不會改變的前提下,不會貿然打擾那個人的生活。

  持續很久的時間,只有一個人的慌張和壓抑,在那些無法擺脫的如影隨形的渴求和自製之間掙扎。更多對於現狀和理論知識的瞭然,祈汜只是更加確定,要去掰彎一個男人,不僅需要莫大的毅力和勇氣,同時還背負著道德的職責。

  是你要試圖剝奪對方正常生活,擁有完整家庭的權利,你就需要為對方的以後承擔生命中最重大的責任。

  轉折是在大二的那個寒假,表姐的電腦重裝系統,放在祈汜這裡好幾天,不過是一時好奇,點開了D盤,就那麼湊巧的,游離在D盤各種子文件夾之外的有一個音頻叫做“淡語第三期干音。mp3”,那麼難得的,正好耳機在旁白,祈汜就點開聽了一下,雖然一直知道表姐在做廣播劇,而興趣在視頻製作那塊的自己卻始終沒有多麼接觸過中抓。

  就這麼一次的興之所至,點開干音就聽出來了,是那個人的聲音。

  震驚和意外,甚至有一點的驚喜。

  表姐做的是耽美向比較多,如果這樣,說明那個人至少不排斥同志。

  怎麼聽都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甚至更樂觀一點,說不定那個人本身就是。

  那之後,祈汜開始有意識地接觸廣播劇的後期工序,不過異曲同工的技術讓自己的確比較輕鬆。所以當那之後,表姐提起自家後期回老家生兒子去了,愁與新劇發劇日期將近,祈汜十分當仁不讓地自薦了。

  不過表姐不知道,自己在私下已經練過那麼多功課,甚至披著馬甲在別的劇組丟過成品。

  馬甲直接用姓名,聽起來挺傻的,祈汜卻有一點點心思,那個人會不會對自己這個不同院系卻有過共同的公共課的人名有一點點印象呢?

  祈汜的期待顯然有點自作多情了,那人的聲音第一次和自己正面交鋒就充滿了硝煙味。

  少年溫和內斂的印象在那一刻都碎成了沫沫,那一句“靠”是那麼衝擊力十足。

  卻還是忍不住覺得,耳邊說話的這個人如此生動和真實,和一年有餘的遙望不同。

  祈汜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居然沒覺得幻滅反而覺得激動。

  如果之前還能限制自己的熱情和想要接近的願望,那麼之後一切的自製和壓抑都不再成形,要讓他知道自己,至少可以成為朋友。如果無緣成為戀人。

  祈汜從沒覺得自己惡趣味,卻在面對那個人的時候無意識地會讓對方生氣,可能和那人的脾氣有關吧。祈汜嘆著氣,卻覺得有種微妙的幸福感。

  最初認識的時候,看到他的QQ群里的發言,聽到他在耳邊響起的聲音,會有種恍惚得不似真實的錯覺。

  再往後,嘗試著試探,接近,讓他接受自己的存在。

  不是沒有過煩躁和失落的。那人吼著說“我是直的是直的”,那人無意識的玩笑說“可惜你我都不喜歡男人”。正是因為對方不知道,才會用無心之言讓自己失魂落魄。

  因為暗戀太久,反而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驚喜和憂愁。

  表姐曾不止一次說過,祈汜是在感情上太過用心,一旦在意,便非得傾盡溫柔。儘管那些充斥零碎角落的溫情從不顯山露水,然而這種不動聲色的付出卻更讓知情者覺得心酸。

  在那個人孤單的時候,不露痕跡地相陪;在他傷心難過的時候,用笨拙的語言和溫和的動作去安慰;在他任何需要的時候,不遺餘力地幫護。

  那個暑假,在打工的地方相遇不過是一場微妙的意外,那人卻遲鈍地沒在自己的名字中間聽出任何的痕跡。那人笑著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啊。

  祈汜笑笑:我們在同一個地方打工,你大概見過我。

  其實時間充分場合合適的話,祈汜想告訴他:大一上的文學概論課我一直和你同班;大一下的公共英語課,我在你左手邊往後數第五排;大一暑假的軍訓,你在隔壁排,不過你在你那班第一行的第四個,而我是我們這班第三行的末端;大二下的馬哲你總坐在最靠近講台的那排座位而我總是最後面靠牆;當然不要去數我們在學三相遇了多少次……

  只是你不記得而已,沒留意而已,如果人生有回放功能,你將會知道,叫做祈汜這個人已經和你擦肩而過很多很多次。

  說沒有失落都是假的,不過面上還能坦然自若而已。

  幸好本來就偏向面癱,要不如何能把那些急切和失落都融化得不見痕跡。

  再之後的一切仿佛欲罷不能,斷定了自己已經破釜沉舟,也就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氣和決心。何況那人看起來並不排斥自己。

  從仇視到平和到互相關心,甚至微弱的依賴和任性,一切不是策略,卻完滿得太自然,讓祈汜不免得意忘形起來,才會有後來挖空心思的宿舍搬動,以及那個夜晚氣氛恰好的表白。

  我們,假戲真做吧。

  坦白很美好,等待答覆的心情卻一點都不安穩,信心太少,冒險的感覺太劇烈。那一刻,本來也不過情不自禁而已。一個沒有追求經驗的白菜大俠,你能要求他有多麼步步為營?

  一時衝動換來的是對方的躲閃和不安,祈汜明白了,怎麼就忽略了對方性向這個根本性問題呢?一開始就困擾自己的最根本的阻礙,在相處的和諧中讓自己反而忽略了,被歡樂的表象給誤導了,難怪結局會這麼慘烈。

  得意忘形啊,這就是報應。

  隨後的一個月,祈汜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低落和挫敗,不甘心是肯定有的,不過努力讓理智控制著衝動,不再去打擾對方而已。

  欲愛不得的痛苦和遺憾,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交代,也不是紙醉金迷可以宣洩的。所以祈汜很老實,老實地對所有人保持沉默,安安靜靜過著他難過壓抑的生活。

  當一個月後,那個人用興師問罪的口吻吵上門來,祈汜仍舊習慣性地保持包容,習慣性地退讓,習慣性地以哄他滿意為綱。

  ——你敢在老子打算好了要和你搞一起之後你才來告訴老子你是開玩笑的!老子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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