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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這玩意兒壞了,我尋思著怎麼修好它。”

  他的腳尖指著一個電烤爐,烤爐的電線已經被燒焦了,那一頭連著插座,插座的電源已然被斷掉。

  烤爐的網格上糊了黏糊糊的像是焦糖的東西,呂易吸了吸鼻子,還有味——番薯。

  果然,他眼神在周圍逡巡一圈,就看到了被雜陳在床頭的紅薯皮。

  唐子豪:“這玩意兒也真能,還他媽起火,不是老子反應快,一準給烤糊了。”

  “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英明神武無往不勝是我的代名詞,只是……這個冬天……有點難過了。對了,你住這裡?”

  他上下打量呂易:“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足不出戶,你肯定連你鄰居都不知道是誰吧。”呂易調侃,

  “巧了,我還真知道。”

  “哦?”

  “只不過那貨兩三年沒回來了,房子還一直空著,房東說他名字掛在那的,也不知道安了什麼心。”

  呂易佯裝思考:“可能是房間裡有什麼重要東西。”

  “重要東西?書呆子能有什麼重要東西?哦,對,又是什麼晦澀難懂的文學名著,不過有也早就落了好厚的灰了。哥們你還不回去嗎?”

  呂易面無表情地把雞蛋遞給他:“那我走了。”

  他失落,一如既往地失落。

  這次來找他,是拼了必死的勇氣的。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沒有被冰封之後,破封而出的衝動給衝垮,而是在心尖上的人對自己的到來無動於衷給擊得遍體鱗傷。

  他走過很多彎路,他答應過對他表白的女孩,都只出於一個目的——轉移注意力。

  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當然也只能是無疾而終。女孩們無法對一個壓根沒把心放自己身上的人心馳神往、依依不捨一輩子,更無法忍受為了浪漫卻落得空有情侶名分,實則連手都牽沒過的辛酸境地。

  呂易幾次自討苦吃,分合離散,不悲不歡。找女朋友一點作用沒起,倒是更篤定了他最初的要和某人廝守的念想。

  走出一步,身後之路盡已土崩瓦解,兀自回頭,前頭已是萬丈深淵。

  不能了,放不下了。

  唐子豪叫住了他:“嘿,你等等。”

  “等等啊,你還在走什麼?”

  “啊?”

  呂易這才回過神。

  唐子豪背著的手伸到了他面前,纖長的食指扣在杯子的把上。

  “你的杯子。”

  “哦。謝謝。”

  “喝茶用的吧?我老爹也喝茶,不過他是用的洋瓷缸子,上面印著富貴吉祥牡丹花。像你這樣的,很不入他法眼。”

  “哦。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唐子豪停頓了兩秒:“嗯。”

  老街是條熱鬧的街,鋪天蓋地是商販的叫賣聲。

  兜售麥芽糖的用鐵器敲出聲聲入耳的柔聲;麵館的活計門運球一樣把一碗麵頂在頭上,一跳又送到肩,筋骨一陣活動,那面碗長了腿似的沿著膀子和小臂穩穩噹噹落到了手上,引起一片拍案叫絕;剃頭師傅放下擔子,慢慢開動手裡的刀。

  其間種種,無不古樸,呂易在心裡給出了一個中正的評價:這裡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另一邊,唐子豪前腳送走了人,後腳進門把自己嚴嚴實實關起來。

  呂易這些年變化翻天覆地,不熟悉的人可能不太能認出他,可唐子豪不一樣。

  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能容納一個人的大箱子,用手一抹灰,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是畫,準確來說是不怎麼時尚的素描。

  美術老師說:大家作品寫意為主,潑墨成山水,形似等於皮肉,既有靈魂,不要也罷。

  但寫實派的唐子豪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不懂抽象,那就像是一個窮極無聊的人在雪地上撒了一把胡椒,大吹大擂道:此系萬點河山,雄奇壯麗,生於混沌卻威武不屈云云。

  畫上老是一個人,用十二指腸想也知道是誰了——剛才走出去那個。

  “怪我2B不能描盡你風華,呂易,你他媽來得可真是時候。”

  呂易轉學那天,他在教室裡面看到他那雙眼睛了。

  天真無邪,可愛得像個娃娃。

  呂易原本可以靜悄悄看著他在課堂上無所事事,而他也可以裝作氣定神閒一邊用餘光把來人裝在腦子裡。

  老師跟他們的默契不著邊,還自認為很貼心地問了句:“同學,你找誰?”

  呂易瞟了一眼唐子豪,後者無甚反應。

  “沒有,找錯了。”

  “哦,是哪個班的?”

  “沒事老師,打擾了,我自己再去看看就好。”

  唐子豪見他走了,才敢大大方方地把眼神放過去,只見那個風吹燈似的瘦小身影在外面盪了半天,末了,還是消失在了樓道深處。

  ☆、詭夢(六)

  他也是身不由己,令自己捉襟見肘的事情多了,午夜夢回之時都不得安寧,枕戈待旦似的,更別說能遂自己的意,用青春熱血真正去發一場瘋。

  所以他看著呂易漸行漸遠,心裡想的是:再見了,以後也會兩兩相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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