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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邊的殺局也已經布下,他們自然有他們傳遞消息的辦法,安插在你身邊的人被剷除,布在外面的樁也會對童延動手。除非,你把那孩子和他家人藏起來,藏一輩子。”

  “老先生不想要那孩子的性命,只是想讓你暫時克制一些,三年、或者五年,只要不一直在你身邊,那孩子就不會出事,等趙家平穩過度到祁峰手上,殺局就自動撤銷。”

  望著聶錚的眼睛,老管家眼中划過一絲不忍,“你想想,老先生沒把事情做絕是不是?也沒用那孩子的性命要挾你娶女人,終究是體恤你遇到合意的人不容易。”

  懸在頭上的刀鋒終於落下來。聶錚頭腦像是混亂又像是清醒。

  哪裡出了問題?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那么小心,還是讓趙老把局給布出去了。

  這個國家對同性戀確實不友好,但是……

  聶錚壓不住心底的鬱憤,“為什麼?我自問,把他帶回來後,所有事一直處理得很周全,他分明妨礙不了什麼。”

  老管家替趙老答話,“老先生不放心,你太看重那孩子,還有要讓他名正言順的心,你現在能管住自己,可是以後呢?萬一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老先生不能冒險相信你會一直周全,趙家不能栽在這件事上。”

  一室沉默。

  片刻,行將就木的老人終於能發出聲音,渾濁的雙眼死死盯住聶錚,“我……不放心,你忍一忍,幾年……幾年過去,交給……祁峰……你就自由,就這幾年,別讓那孩子……跟著你……”

  聶錚幾乎找不回理智,冷冷道:“您不怕我乾脆豁出去,什麼都舍掉,把屬於祁峰的東西據為己有?”

  趙老嘴角抽搐,“那……就最好……趙家擔著太多人……你擔過去……最好……”

  老人眼角有濁淚滑落,似是祈求似是不舍,“……聶錚啊……外公……要走了。”

  人都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趙老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聶錚鐵腕,甚至不是為他自己。

  這一晚,童延也沒睡好。

  醒來時天還是蒙蒙亮,情理當中,他身邊的床褥空蕩蕩的,聶錚一夜未歸。

  他匆匆洗漱,下樓,拉著盧伯問:“那邊有消息嗎?”

  盧伯搖頭,非常平靜,“沒有,你別擔心,該做什麼做什麼,早餐,你想吃什麼主食?”

  趙老不好了,聶錚那邊場面多混亂,童延大致也能想到,因此,他沒敢給聶錚打電話,這種時候,他但求不添亂。

  不管外邊是什麼樣,這所房子裡的一切都有條不紊,童延沒什麼胃口,想了下,“咖喱牛肉麵吧。”他不喜歡咖喱的味道,但島上三位廚娘之一,做這個挺拿手。來的那天,他被聶錚哄著嘗過一次,當時覺得不怎麼樣,現在居然有點想吃。

  這房子裡的日常豈止維持得有條不紊,吃過飯,童延從客廳往外看,幾位安保大哥已經屋內屋外地活動開,他遠遠聽見對講機的電流聲,那種風聲鶴唳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對,要波瀾不驚,要安之若素,消息都沒傳回來吶,他心裡毛躁個什麼,童延看了幾眼就去了書房。

  書房外的小露台,矮桌上擺著聶錚給他重新勾的一副白描花卉,童延坐了一會兒,心始終靜不下來。大雨將至,空氣沉悶地讓人透不過氣,他乾脆起身,把所有窗都推開。

  屋側茂密的灌木從,那枝葉間有成群的小蟲肆意飛舞,童延瞧著,心裡更加煩躁。他回到桌前坐下,提筆蘸水,潤了一抹硃砂,筆鋒落在紙上,沒染多大一塊,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是鄭昭華。

  童延跟鄭昭華說了幾句話,突然,頸側皮膚像被什麼叮了下似的,很輕,細細的癢。童延抬手一拍,又撓了幾下,問鄭昭華:“你清早打電話,就是為了問我睡得好不好?”

  這一通電話掛斷,聽見外邊似乎有人說話,童延急忙起身穿鞋,出屋。果然,聶錚回來了。

  聶錚神色相當疲憊,目光中犀利的鋒芒幾乎斂不住。身後跟著的一位安保正在跟他交待什麼,但他像是完全沒心情聽似的,腳步不停地朝著童延來,擰眉對那人說:“知道,等會兒再說。”

  準確說,聶錚像是不想跟其他任何人說話,到童延跟前,也只吐出兩個字,“回房。”

  童延當然沒異議,乖乖跟著男人上樓,回了房間。

  門一關上,他立刻問:“趙老情況怎麼樣?”

  聶錚簡單回答,“四十分鐘前落的氣,我回來換身衣服。”抬手,掌住了童延雙肩。

  聽說趙老已經過世,童延心頭一突,搜腸刮肚一圈才覺得說什麼都蒼白無力,於是,他低聲道:“節哀。”

  而聶錚目光探照燈似的打量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掃視一個遍似的。這節骨眼上,童延哪能讓男人分神擔心他,急忙拉開男人的手,“你去忙,我這兒沒事。”

  看起來是真沒事,臉色紅潤,精神也還不錯,好像一根頭髮絲都沒少。有那麼一瞬間,聶錚甚至想著,或許,趙老臨終前是在哄騙他,根本沒有布希麼局。

  但是,他眼神落在童延頸側時突然頓住了,童延脖子上有道抹開的紅痕,他手指落下去,指腹下經脈有力的跳動。聶錚艱澀地開口,“這兒,怎麼弄的?”

  童延抬起下巴,用眼光斜著瞟也瞟不著,順手一摸,“在書房露台被蟲盯的吧,很嚴重?我自己倒是不疼不癢。我去照照鏡子。”

  聶錚說:“不用,我給你擦藥。”

  被蟲盯的,怎麼可能?

  那一道紅痕底下,有幾個沒完全抹開的針尖大的點,湊起來像是一朵梅花,非常小,不認真看幾乎看不清。

  這力道拿捏到什麼程度?讓童延覺得只是被蚊蟲盯了下。

  那朵梅花底下,就是童延的頸動脈。

  毛骨悚然。

  聶錚用藥棉蘸酒精塗在梅花時,手有些發抖,努力讓聲音平靜,“今天,這樓里有沒有什麼異常?”

  童延心頭一緊,“樓下的安保大哥們好像都挺緊張,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留在這兒的保鏢不止一個,安保方案還算嚴密,可是,沒有一個察覺異常,連童延自己也沒覺得異常。

  聶錚腦子一陣空茫,樓下的人,誰都可疑,他能相信誰?趙老到底什麼時候在他這兒埋下了這麼一個釘子?

  沉默片刻,他說:“沒有,現在是非常時期,多加小心是正常的。”

  童延點頭,似懂非懂,“哦。”趙老去世相當於趙家的政權完全交疊?所以得小心?

  童延沒有受傷,梅花擦去之後,底下的皮膚完好無損。

  趙老沒一句虛言,聶錚敢肯定,這朵梅花,就是給他的警告。

  聶錚在島上待到下午。

  下午兩點,聶錚接了個電話,對童延說:“你收拾收拾東西,現在先回去,接你的人,在樓下等你。”

  童延午覺剛醒,乍一聽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幹嘛讓我這個時候回去,我不走。”

  不是他任性,聶錚外祖去世,這是他應該陪在男人身邊的時候,他就這樣大大咧咧的甩手離開,成什麼了?他不放心。

  聶錚抬手撫上他的臉,“聽話,這些日子我會很忙,顧不上你。”

  童延說:“我用你顧了嗎?你忙你的就成。”

  正在此時,手機在一邊床頭鬧騰起來,童延心裡煩,反手摸過來一看,是鄭昭華,他按下接聽,“有話快說。”

  鄭昭華說:“聽聶錚說你要回來住一段,我給你接了個綜藝節目,明天下午開錄,你什麼時候到,我讓小田給你把台本送過去。”

  行,這一個一個都給他安排好了,童延摁斷電話,想質問聶錚他在這兒能添多大的麻煩。

  可轉念一想,也是,他在島上,男人一天幾趟的跑,而且,聶錚說現在不太平,他在旁邊,可能反而是個負累。

  而且說什麼質問,他根本捨不得,聶錚這可是剛沒了親人。童延心立刻軟了,蹭過去抱住男人,“我下午就走,你別太想我,也別一下都不想我。等你方便了,我就回來看你。”

  聶錚深邃的雙眼中像是凝著兩團濃得散不去的黑霧,神色極度鬱悒,注視他片刻,突然壓住他的後腦,狠狠覆住他的唇。這一個吻,聶錚吻得很用力,像是要把童延嚼碎,連骨頭一起吞進肚子裡。

  分開時,兩個人都喘著粗氣,聶錚輕撫童延的臉頰,“等我去接你。”

  童延笑著點頭,此時,還來不及體會“聶錚去接”和“他主動來”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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