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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笑著說:「我不是幸災樂禍,我是覺得早晚得叫他們鬧出事兒來,可還真沒想到是這樣。」

  我小聲說:「老李也蔫了。」

  「弄好了,給他來個替罪羊啊。」

  李雙喜在幾個小不點中間,落落寡歡地吃著飯。要在平時,傻狗應該正溜在最邊上,一副若即若離的樣子。我暗想:最後給這傻小子弄個替罪羊也未必不可能啊。就看胖子怎麼想怎麼說了。

  正說著,廣瀾他們幾個說笑著回來了。李雙喜問:「胖子哪?」何永一邊撕著饅頭皮一邊說:「沒折,好像裂了條縫,打了幾遭繃帶,回號兒歇了。」

  「沒住院啊。」

  「住屁!主任說了,能不住就不住,那假大夫說那就回去養著吧。」

  李雙喜臉上有了些笑意:「不住院就好辦多了,就不會往上報了。不過老朴還是氣壞了吧?」何永嘎嘎笑道:「鼻子眼兒都冒煙兒啦,胖子還夠板,說是打逗,沒亂咬,打逗總比打架強吧。」

  「嘿嘿,強!」李雙喜笑容燦爛了。

  老三惆悵地嘟囔道:「操!」

  我攛掇老三出去抽菸,老三說:「你去吧,我在這聽聽音兒。」

  工區外面,仨一群倆一夥的犯人正在湊堆抽菸聊天。我掃了一圈,看見關之洲和方卓在一塊兒,本想湊過去,卻因為旁邊還有個老高,就打住了。我覺得老高最近行為有些詭異,還是少接近的好。

  我靠在大門口抽菸,腳邊蹲著個周法宏,我們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何永從後面捅了我腰眼一下:「咳,怎麼靠這?男浪滿街逛,女浪才倚門框啊。」

  我順手揩下一塊爆花的牆皮向他逃跑的背影砍去,很準,正打在後腦勺上,撲地爆破成碎片。我笑罵道:「讓你臭嘴!」

  周法宏笑道:「人浪碎亂嘴,狗浪跑細腿——你是兩樣都占齊了!」

  何永挨了打受了罵,心滿意足地溜達桃樹下面去了,看看左右,伸手殘暴地劈了一根樹枝下來,利落地修理著,弄了一把小馬刀,耍了兩招,得意地拿回葫蘆架下,放在牆根,掏出煙來點上了。

  我看見一大那邊跑出一個人來,抱著個破筐往垃圾堆上去,我喊:「薄壯志!」

  薄壯志把破筐往垃圾堆上一折,立刻從塵土裡跳出來,奔我這裡跑,毛毛突然在樓上笑著喊:「慢點跑——回頭又說你想越獄!」

  我沖他招手:「下來!」

  「不行啊,洗衣服哪。」毛毛舉了舉手,讓我看他一手的白沫。他前些天告訴我,他也報了減刑,跟我一撥,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薄壯志過來,先接了我的煙點上,然後說:「這回不跑了,跑不了,我又不是土行孫。」周法宏笑道:「最後沒加吧。」

  「沒加,就關了一禮拜,還跟我做思想工作呢,楊隊跟監獄長親自來的。」

  「級別不低。」我笑道:「怎麼,現在不幹活了?」

  「清潔工。」薄壯志望一眼垃圾堆上的破筐說。

  周法宏說:「還告著呢嗎?」

  「我家裡跑著哪,我要在裡面鬧,最後翻過來還好說,翻不過來,還耽誤減刑。不如我在這裡踏實幹活,外面給活動著,兩不耽誤。」

  「對,申訴不給減刑,好像有這個規定。」我說。

  周法宏說:「當然了,那說明你還不認罪服法嘛。」

  我笑道:「不過監獄長也夠高,把麻煩推給社會,把安定留給自己。」

  薄壯志憤憤又有些無奈地說:「你以為我真認命啊,我沖什麼活著,就衝著要清清白白地回家!」

  「你們聊吧,我得回去了。」 薄壯志緊嘬了兩口煙,把煙屁一扔,突突突地跑過去抓起筐,拎著往工區去。路過大煙囪,向梯口的鐵門狠踹了一腳,回頭沖我們咧嘴一笑,小跑著回去了。

  煙囪下面的梯子口,已經裝上了鐵門,誰要再想上去示威,得先跟雜役或者隊長申請了。

  「妖人」老高

  晚上,蔣順治過來招呼老三過去開會,然後蔣順治留了下來,笑著說:「龍哥把我們仨都轟出來了。」

  「高層會議?」

  「不知道,組長雜役都去了,胖子都磨蹭過去了。好像沒叫老高。」蔣順治在我邊上坐下,看我手裡拿著《監規》,不禁問:「背熟了?」

  「快熟老了。再背就該背爛了。」我笑著把《監規》塞到被子底下。

  蔣順治羨慕地說:「你該走啦,我還得熬兩年半。」

  「怎麼也能減點兒。」我安慰他。蔣順治苦笑道:「現在我才苦,除了疊床捂被,屋裡的活兒,龍哥什麼也不叫趙兵幹了,全攤我頭上來。龍哥光叫他干網子,白天的活兒幹完了,晚上還讓他往回多帶,一乾乾到小半夜,有毛病!」

  我笑道:「是不是趙兵犯錯誤了,龍哥罰他啊?」

  「誰知道?」蔣順治嘟囔道。

  「藍偉怎麼樣?沒安排他減點兒刑?」

  「他就刑期太短,估計夠戧減得了。那小子成天除了幹活兒吃飯看電視,就是睡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關之洲從上鋪探下腦瓜說:「我要能那樣多好。」

  蔣順治仰頭說:「龍哥在我們屋還誇你哪。」

  「嘁,能有什麼好話!」

  「龍哥說,關之洲是根木頭橛子!」蔣順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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