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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乖乖點頭, 在雪上寫下「想去」。

  霍震燁給藥爐添柴,不斷扇著黑煙, 嗆得咳嗽兩聲:「想去那就去, 我給你打掩護。」

  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她不能燒火,就給霍震燁捶肩, 還給他端茶遞水。

  白准在屋裡看見阿秀來來回回的跑,轉著脖子看了兩輪:「阿秀,給我捶腿。」

  霍震燁隔窗看他一眼,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白准挑起眉頭,神色不善。

  「我笑你怎麼連女兒的醋都吃。」

  竹窗應聲落下,窗上積的雪撲了霍震燁一頭一臉,他又嗆煙又嗆雪,隔著竹窗輕聲笑罵:「醋精。」

  一株草藥只煎出黑漆漆的一碗湯,看一眼就知苦似膽汁,霍震燁捧著碗想哄白准喝下去,從箱子裡找出蜂蜜,調了濃濃一杯蜜糖水。

  白准看看他,又看看藥碗。

  「是三姑教我的,說這藥能抵禦風寒。」霍震燁找了個藉口,怕白准多心。

  白准從小到大,藥就沒少喝,一聞味兒就知道這藥不是抵禦風寒用的。

  他目光掃過霍七少被木柴熏得微黑的指尖,伸手接過藥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一口氣喝乾。

  然後才雙眉緊鎖,往嘴裡塞了三塊奶糖,又大喝一口蜜水,屏著氣不說話。

  「苦嗎?」霍震燁問他。

  白准咽完最後一口蜜水,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來:「廢話!」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死也不喝這苦藥汁子。

  霍震燁接連幾天上山,總能有些收穫。

  山林中多野獸,夏日食物豐沛的時候,都會下山來找食物。冬天大雪蓋山,餓極了總要出來覓食。

  霍震燁槍都帶上了,可一點事也沒有,有一回虎嘯聲已經近在咫尺,偏偏連根老虎毛都沒看見。

  他還以為是譚三姑的鬼魂護著他,從銅錢孔中照出去,對三姑道謝。

  譚三姑飄在一邊,看著霍震燁身上越來越盛的金光,再這麼亮下去,連她都不敢靠近近了。

  白准接連喝了三天藥,咳嗽慢慢好起來,淡唇多一抹血色。

  滿山的老墳頭都被霍震燁翻過,再找不到別的草藥,白准對他道:「回去罷。」趁他身體恢復,回去找回師父的骨。

  「不找了嗎?」

  七星還差最後兩枚。

  「有五星也夠用了。」

  他們替譚三姑落葬,燒紙馬為祭。

  霍震燁與村長談定,若是再找到七星,就托人送到城中,到時加倍給錢。

  他們回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聖誕舞會當天,車停在白公館門口,阿秀飛快跑下去,就見門口擺了一個粉色繫著蝴蝶結的大禮盒。

  阿秀不敢打開,立即去看白准。

  白准沉著臉:「這是什麼?」

  霍震燁咳嗽一聲:「這是我給阿秀買的,可能是家裡沒人,所以放在門口了。」心裡罵許彥文蠢,怎麼送禮也不知道遮掩一點。

  白准看他一眼,哼了一聲,輪椅滾進屋中。

  阿秀抱著禮盒回到自己屋裡,她打開盒子,看見裡面擺著一件紙做的旗袍,一雙紙紮聽高跟鞋。

  阿秀趕緊取出來,她房中的鏡子也是紙糊的,穿上紙衣,在鏡前緩緩轉身,再踩進高跟鞋子,「篤、篤」邁上兩步。

  白准一回家就轉進內室,鋪開紙筆,挑出極細的狼毫,調出黛色,在紙上一筆一筆作畫。

  霍震燁先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又把積了幾天的報紙翻看一下,看見報紙上的新聞,跑進內室:「四門主劫囚車了!」

  白准筆尖一頓,有一筆畫濃了,他皺眉抬頭:「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

  霍震燁怔了怔,王瘋子一個人,劫了日本憲兵隊的囚車,殺了十幾個日本人,救走了四門弟兄,這還沒什麼?

  霍震燁放下報紙:「我去煮咖啡,你要熱巧克力還是奶茶?」

  「巧克力奶茶。」合二為一,味道最好。

  太陽落下去的時候,阿秀偷偷摸摸預備溜出去參加舞會,屋裡十幾個紙人全都出來看她,打麻將的也不打麻將了,從屋裡探出腦袋。

  「穆桂英」還想把自己花冠上的絨球給阿秀,這是它最漂亮的東西了。

  阿秀把紙絨球塞進包里。

  她要溜出去,得從白准房門前走過去,所有的紙人都替她放風,打麻將那幾個在內室門前站成一排。

  齊齊揮動著手,示意阿秀快一點,別給主人發現了。

  阿秀歡欣雀躍,幾步輕輕躍下樓梯,白准還在畫畫,他突然抬頭,看見門前堵著兩個紙人。

  將筆一放:「幹什麼呢?」

  紙人轉過身來,對他搖頭,示意它們沒幹什麼。

  霍震燁扭過頭去,有些不忍看,阿秀是有靈智了,可這些智人還沒開竅,這麼明顯,白准不發現才怪呢。

  「它們是來告訴我,爐子上茶煮好了,你要不要再來一杯?」

  紫砂壺裡的奶茶都喝空了。

  白准又「哼」一聲,這點小伎倆,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矇混過關?

  「散開!」白准聲音一沉,幾個紙人作鳥獸散,飛跑回麻將室里躲著,只餘下穿著舞衣舞鞋的阿秀。

  她低頭站著,要是能哭,也許已經哭了。

  「過來。」白准說道。

  阿秀動都不敢動,她怕主人讓她把許醫生的禮物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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