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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文說:「阿秀的意思是打吊瓶就是霍兄在吃東西,白先生也得吃東西。」
許彥文這人雖然婆婆媽媽,倒還算個合格的朋友,白准便不跟他計較,他吃了兩口粥,又搖頭不吃了。
這人怎麼還不醒?
夢中時間過得飛快,白小七長到十幾歲了。
霍震燁蹬著自行車,車後坐著白小七,兩人從街頭人群中穿行而過。
「讓一讓讓一讓,車來了車來了!」霍震燁毫無顧忌,不斷按著車鈴,讓人群避讓,身後的白小七緊緊扒他的腰:「哥,哥你慢點。」
自行車歪歪扭扭,霍震燁大笑著把車停住,白小七從後車座上跳下來:「哥!你騙人,你根本不會騎車。」
「我會開車,不會騎車。」
白小七這下不相信他了:「我不信。」
「別不信啊,我真弄輛車來開給你看看。」
霍家人沒來找霍震燁,兩人就在撫育院裡長大,霍震燁的小少爺光環早早褪去,待遇跟所有的孩子一樣。
七八歲就被趕到街上送報紙擦皮鞋,霍震燁能吃能打,除了搶自己的,還給白小七搶一份。
長到十多歲,撫育院不再留他們的床鋪,讓他們自謀生路。
霍震燁帶白准扒火車來了上海,這裡機遇更多,也更容易賺錢。
剛到上海,霍震燁就熟門熟路去了租界的教堂,白小七跟著他膽子大了很多,可一到上海見到完全不同的風貌,又見到那麼多藍眼睛金頭髮的洋人,他還是有些害怕。
「哥,我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別人都說教堂里的洋人是吃小孩的,還會把小孩子的手腳眼睛都摘出來,浸在罈子里泡酒喝。
霍震燁揉一把白小七的頭:「來免費吃飯洗澡睡幾天,等我找到工作,咱們就搬出去。」
他們剛到上海,住在租界,比住在老城要安全。
神父沒想到兩個少年會來教堂求助,霍震燁張嘴就是一口純正的英倫腔,約翰神父瞪大了眼。
「我跟著教授去過英國,在英國住過幾年。」
霍震燁進門的時候就編了個故事,他原來跟著一位英國教授,那位先生是很有名的學者,在中國做研究。
但非常遺憾的是教授著作未完就去世了,家人來拿走了所有的稿件和財產,並沒有把他帶到英國去。
約翰神父十分婉惜,聽霍震燁的談吐和措詞,就知道那位教授必然是一個飽學之士,並且出身十分高貴,他很願意幫教授的學生一個小忙。
他們倆就這麼住到教堂後的小屋裡,床鋪上的被子又鬆軟又暖和,晚上還吃到了烤麵包和奶油湯。
白小七很滿足的把臉蹭在被子上,他閉著眼睛感嘆:「咱們什麼時候,能有自己的家?」
霍震燁笑了,他坐到白小七床邊,摸摸他的頭:「快了,咱們肯定能有自己的家。」
霍震燁英文流利,會彈鋼琴,還會畫油畫。
約翰神父越發相信那個教授的存在,他甚至願意替霍震燁寫信引薦,如果他願意去英國,約翰神父可以找一艘英國的商船送他去。
霍震燁通過約翰神父認識了英國商船的船長,賺到更多的錢。
這天他回來的時候,看見白小七站在門口,不停張望。霍震燁兩步跑上前:「在等我啊?」
白小七臉色猶疑,目光閃躲。
霍震燁挑挑眉頭,呵,這是幹壞事了:「怎麼了,說給哥聽。」
「我……我救了個人。」
一個在租界裡挎籃賣花的女孩子,白小七上街的時候,看見她被人欺負,花籃被打掉了,花踩了一地。
她不敢回家,害怕被養母打罵:「姆媽這回肯定要賣掉我了。」她已經長大了,能賣到那種地方去了。
白小七把她帶回來。
霍震燁一張笑臉差點裂開:「女孩?」
推開門,那個女孩就坐在白小七的床鋪上,烏黑頭髮綁成一根辮子,垂在襟前,瓊鼻秀眉,腮邊還凝著淚。
「阿秀。」白小七叫她,他走到阿秀身邊,安慰她說,「這是我哥,你別怕,他肯定會同意留下你的。」
女孩一抬頭,還真是阿秀的模樣,她滿面驚喜:「真的嗎?」
霍震燁鬆口氣,這個阿秀不是紙人,來都來了,留就留下吧,反正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養。
就當他年紀輕輕,兒女雙全吧。
有了阿秀,就不能再長住教堂了,霍震燁沒去餘慶里,他在租界租了間房,拿著約翰神父寫的信,很順利的在英國人開的銀行里找到了工作。
白小七不肯再坐自行車,兩人推車走回家,還沒到家,就打響車鈴。
阿秀從窗口探出頭來,從二樓叫他們:「哥,你們回來了!今天買了魚,燉雞蛋豆腐吃。」
白小七的性格跟白准完全不同,舌頭倒是一樣刁,最愛吃鮮魚鮮蝦。
阿秀很會做飯,她跟隔壁王太太學做菜,用蝦茸氽了丸子,大碗裡碼上三條鮮魚,切一塊豆腐打入雞蛋,等蒸熟了,澆點鮮醬油就很好吃。
霍震燁一掃菜色就知道這個月錢又花完了,阿秀捏著筷子教訓兩個哥哥:「非要買什麼自行車,這個月接下來都只能吃這些。」
魚蝦比肉便宜多了。
阿秀管家計管得很嚴格,自從有了她,家裡的米缸就沒有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