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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上前道:「請教先生尊姓大名?」孤鶴一笑:「方才已經說過,相逢何必曾相識,你叫我孤鶴好了。」李延道:「孤鶴先生,你好像對我的情況很熟悉。」孤鶴目光閃爍,讓人感到有一股逼人的寒氣:「我當然熟悉,高拱是你座主,這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的事。如果不是有這層關係,兩廣總督怎麼會輪到你?」

  李延感覺這極高明處冒出的極高明人必定有大來頭,天無絕人之路,他像落水人看到一根稻草般追問:「依先生之見,你看在下是否有災禍纏身?」

  孤鶴冷靜地說:「李大人,你自己怎樣看?」

  李延嘆道:「先生既然什麼都知道,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的前程禍福,都連在座主身上。」孤鶴點點頭:「此話不假。」李延說:「可是,我現在擔心的是,座主首輔之位難保啊!」孤鶴問:「大人為何有這種擔憂?」李延說:「我聽說內閣中,次輔張居正有篡位之心,而且當今皇上又忽然患病,京城當下局勢真是撲朔迷離,所以我懇請先生為我開釋。」孤鶴道:「你年歲已高,正好藉此進入解脫法門。」

  第四章 巨貪殞命(5)

  李延問:「何為解脫法門?」

  孤鶴說:「就是一了百了,萬事皆休。」

  李延聞言愣住了:「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孤鶴道:「我姓邵,人稱丹陽邵大俠。」

  這個名字像霹靂一樣炸開在李延頭頂,令他一時間驚疑不定。這是高拱派來的人無疑,難道座主已經起了殺人滅口之心?他注視著邵大俠:「你想殺了我?」

  邵大俠道:「不,我只想讓你把田契交給我!」

  李延道:「這……」

  邵大俠聲音不大,氣勢卻咄咄逼人:「你不必遮掩,你寫給高閣老的那封信,他給我看了,那三張田契呢?」

  李延咽了一口唾沫,半天才說出話來:「我沒帶在身上。」

  邵大俠問:「在哪兒?」

  李延道:「在我的師爺手上。」

  邵大俠一把揪住李延:「你要是敢撒謊,我割了你的舌頭。」

  殷正茂那裡得到了風聲,李延自進了大雄寶殿一直沒出來,於是派人悄悄潛入殿內觀察,發現李延已不在殿中,可能是從大殿的後門溜走了,他的守衛和錢師爺還在殿門外等候。殷正茂下令:即刻讓所有衛兵進山搜捕。

  錢師爺被押來,殷正茂問:「李延呢?」錢師爺答:「小的不知,我還以為他在殿內燒香呢!」殷正茂下令把他捆起來,覺能老和尚聽到動靜出來看:「阿彌陀佛,佛門淨地,軍爺何必來此造訪?」小校嚷嚷道:「這是我們總督殷大人,剛才那位香客去哪了?」覺能和尚道:「阿彌陀佛,李施主到後門外擲缽峰上的『極高明處』去了。」

  殷正茂讓一個小和尚帶路去極高明台,讓張鯨帶人下山堵住山門。

  李延聽到山下腳步聲,向山下望去,發覺遠處士兵們已向山頂圍來。邵大俠抽出短刀,一把扯住欲奪路下山的李延,低聲說:「李大人,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李延兩條腿已經站不住了:「看在高閣老份上,求邵大俠饒我一命。」邵大俠道:「我就是為了高閣老,所以才不能留你這個活口。」說時遲,那時快,刀已插入李延的胸膛。李延倒地,邵大俠隱身進入叢林,消失在樹林中。

  殷正茂帶著軍士上到極高明台,看著李延的屍體,眾人皆驚。邵大俠隱蔽在叢林中,他掏出暗器,向錢師爺射去。錢師爺突然中箭倒下。殷正茂環視四周,道:「給我追!」官兵們追了一陣,根本找不到暗器是從什麼地方發出的。殷正茂正氣急敗壞間,小校奔來拿著三張田契,稟道:「總督大人,這是從師爺的行李中搜出的。」

  張居正獲知這個消息,也吃驚不小。「是什麼人那麼急切地想讓他死呢?」他知道,希望李延活著的人並不多,他要是活著,那些人將惶惶不可終日;但到底是誰派來了這個刺客,卻仍然讓人摸不到頭腦。但是,從殷正茂那裡,他知道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從錢師爺身上,搜出了李延向高拱行賄的5000畝田契,田契的名字是高拱的管家高福。

  殷正茂將田契交給張居正,十分高興:「這下看他高閣老還怎麼辯解!」張居正將田契收起來,問他:「這個田契,還有多少人知道?」殷正茂道:「不多,沒幾個人知道。」張居正問:「張鯨呢?」殷正茂說:「我沒跟他提起。」張居正正色道:「去告訴他們,這事兒永遠不要再提起!」殷正茂十分不解,張居正向他解釋道:「高拱的為人,我十分清楚,他雖然威權專用,黨同伐異,但卻從來不會貪墨。這個田契沒有送到高拱手裡,這只是說明李延有行賄的想法而已,但高拱並沒有接受。」

  但殷正茂顯然不這樣想:「誰知道他接受沒接受!誰又敢說李延這是第一次向高拱行賄呢?」張居正道:「我們辦事,不能胡亂推測,一定要有真憑實據!」殷正茂生氣地吼道:「這難道還不算真憑實據嗎?叔大兄,您這麼做可是在養虎為患哪,你對他仁,他什麼時候對我們義過?我在江西任上,他鼓動那些言官出面彈劾我,讓我在家一蹲就是兩年多,他什麼時候對我發過慈悲。」張居正對他說:「你這是在泄私憤!」殷正茂道:「於公於私,他高拱就不是個好人,所以我一定要將這田契交給馮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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