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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玩兒,殺動物那時候已經滿足不了我了。只能殺人。”

  我:“你一共殺過三個警察吧?你那麼瘦,怎麼打得過警察的?那會兒你胖嗎?”

  他:“那會不胖,我這麼瘦好多年了,警察動機是抓我,我跑不過動機殺他,我們倆目的不一樣。再說了,殺人殺多了,一刀就解決了,很快,不用打架。”

  我:“你心理上不會有自責的感受嗎?你殺那些人的家人怎麼辦?”

  他:“跟我沒關係……你吃肉,你還會想那些豬的家屬怎麼辦啊?”

  我:“那是一回事嗎?”

  他:“當然是,跟你吃肉一樣,不吃難受。殺人對我來說是日常必需的,不殺難受。”

  我:“你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嗎?一次不安都沒有嗎?”

  他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有過一次。”

  我:“什麼時候,怎麼想的?”

  他:“有次我殺一個女人的時候,她死前一直死死的盯著我,最後問我,為什麼這麼做。開始我沒當回事兒,後來我做夢夢見她了,我醒了後就想:對啊,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才會舒服呢?為什麼就我跟大家不一樣呢。那幾個月我都沒殺人,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兒。後來我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什麼了?”

  他:“我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段電視,可能是動物世界,我記不清了。拍的是一隻動物,忘了是什麼了,很瘦,很長,肚子都是癟進去的,那個動物衝到各種各樣的別的動物群里,殺了很多動物,但是它並不吃,只是不停的抓,不停的殺。”

  我:“那是你的印象吧?有那種動物嗎?”

  他:“嗯,也可能。後來一直殺到黃昏的時候,它累了,在夕陽下滿足的往回走,肚子還是癟的,但是它很滿足。就跟你們去迪廳去酒吧去K歌去吃飯出來一樣,心滿意足的感覺。那個畫面我到現在還記得。想起來那件事兒,我就明白了,沒什麼理由,沒什麼可內疚的,我天生就是想去殺。獅子老虎狼為什麼抓了別的動物殺了吃肉?因為它們就是天生的食肉動物,獅子老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是獅子老虎,只是按照天性去做。我也是,我想通了,我沒必要去考慮我為什麼這麼做,我只要去做就好了。這就是我的天性,我就是一隻殺戮動物。”

  他的表情無比的鎮定、坦然。

  我想我沒有什麼再問的了,我也能預測到後面的專家組會下什麼樣的定義。

  我猜幾天後專家們會和我有一樣的感覺:那是一股凍透骨髓的寒意,那種寒冷糾纏住每一塊骨頭,每一個關節,冰冷的皮膚緊緊捆住肌體,讓人即便在夏天暴烈的陽光下也毛骨悚然,驚懼不已。那種感覺會長久的、緊緊的抓住心臟不放,並且慢慢的扣緊,直到把最後一滴血液擠出心臟,整個身體不再有一絲溫暖……不是噩夢,不是電影,不是小說,是活生生的來自心底的恐懼。

  我想,這個世上,也許並沒有地獄,但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定是惡魔。

  第十二篇《蘋果的味道》

  他失蹤了大約快一個月,家人找不到他,親戚朋友找不到他,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等到警察撞開他家門的時候,發現他正赤身裸體的坐在地上迷惑的看著衝進來的人們。

  於是,幾天後,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

  他:“知道他們覺得我有病的時候,我快笑死了。”

  我:“……”

  他:“這個的確是我不好,我只說出差一周,但是沒回過神,一個月……”

  我:“你自己在家都幹嘛了?”

  他狡黠的笑著:“如果我說我什麼都沒幹,你信嗎?”

  我:“你是真的什麼都沒幹嗎?”

  他想了想:“看上去是。”

  我:“為什麼這麼說?”

  他:“嗯……我的大腦很忙……這麼說你理解嗎?”

  我:“一部分吧。”

  他:“我是在釋放精神。”

  我反應了一下:“你是指打坐什麼的?”

  他:“不不不,不是那個。或者說不太一樣,我說不清,不過,我從幾年前就開始這樣了。”

  我:“開始哪樣了?”

  他:“你別急,我還是從頭跟你說吧。我原來無意中看了達摩面壁9年參禪的事兒了(一說10年),我就好奇,他都幹嘛了?一口氣山洞口坐了那麼多年?到底領悟什麼了?這個我極度好奇,我就是一好奇的人。特想知道。”

  我:“你信禪宗?有出家的念頭?”

  他:“沒有沒有,我覺得吧,我是說我覺得啊,出家什麼的只是形式,真的沒必要拘泥於什麼形式。想信佛就信好了,想參禪就參唄,誰說上班就不能信了?誰說非得在廟裡才能清心寡欲了?信仰、信仰,自己都不信,去廟裡有意義嗎?回正題……看書上說,那些古人動不動就去山裡修行,大多一個人……帶女的進去不算,那算生活作風問題……大多一個人,在山裡幾年後出來都特厲害;還有武俠小說也借鑑這個,動不動就閉關了,啥都不干把自己關起來……不過古人相對比較牛一點兒,山里修煉出來還能御風而行……”

  我笑了下:“有藝術誇張成分吧?詩詞裡還寫‘白髮三千丈’呢。”

  他:“嗯,是,不過我沒想飛,我就想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然後你就……”

  他:“對,然後我4年前就開始了。”

  我:“4年前?”

  他:“對啊,不過一開始沒那麼久,而且每年就一次。第一次是不到4天,後來越來越長。”

  我:“你終於說正題了。”

  他笑了:“我得跟你說清說動機啊,要不我就被當成神經病了。”

  我:“精神病。”

  他笑的極為開心:“哦,是這樣,我第一次的時候是挑休年假的時段。事先準備好了水,好多大白饅頭,然後跟爸媽說我出差,自己在家關了手機、拔了電話線,鎖好門、最後拉了電閘。”

  我:“拉電閘?”

  他:“我怕我忍不住看電視什麼的,就拉了電閘。然後我什麼都不干,就在家裡待著。不看書看報看雜誌,不做任何事情,沒有交流,渴了喝水,餓了吃沒有任何調味的饅頭,困了睡,醒了起。如果可能的話,不穿衣服。反正儘可能的跟現代文明斷絕了一切聯繫,什麼都不做,躺著站著溜達坐著倒立怎麼都成,隨便。”

  我好奇的看著他。

  他:“最開始的時候,大約頭24小時吧,有點兒興奮,腦子裡亂糟糟的,啥都想。不過才半天,就無聊了,不知道該幹什麼,我就睡覺。睡醒夜裡了,沒電,也沒必要開燈,反正什麼都不干。那會兒特想看看誰發過簡訊給我什麼的,忍住了。就那麼發呆到凌晨的時候,覺得好點兒了,腦子開始想起一些原來想不起來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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