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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了老花眼鏡戴上,他想上樓去刷牙洗臉再坐會兒,就可以下樓吃早餐了。

  剛戴上,他就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

  他坐的沙發正好是背對著樓梯口,他以為又是李末解,想著可能她像他一樣睡不著,於是索性這會兒就起床了下樓來了。

  孫呂國頭也沒回地說:“醒了啊,這麼早,也好,我上樓去漱洗一下也下樓來,咱倆一起坐坐有個伴。”

  身後的人沒出聲,已經走到他身後沙發背沿。

  他見沒應聲,便轉過頭想看下。

  卻沒想到,他剛有這個念頭,身後人便一個快速用一個黑袋蒙上他的頭。

  整個腦袋被套在黑袋裡,一片漆黑,就像屋外的夜幕。

  身後人在給他頭套上黑袋後,便迅速往他手臂上注射了什麼東西。

  這個東西讓他一個本就沒什麼力氣反抗的老頭子,一下子渾身軟綿了下來,完全任由身後人制住,半點兒動彈不得。

  孫呂國想到了楚東軍屍體上也有針孔,指不定和他這會兒被注射的東西是一樣的。

  一樣注射後,就讓人渾身無力,任人宰割。

  這會兒要是還沒想到身後人就是兇手的話,那他這輩子也就是白活了。

  是兇手,那就一定會取他性命!

  人生到頭,誰能不死?

  左右得死,區別不過是早死與晚死。

  他不怕死,倘若能在死前了了心中的憾事,明白這一趟焦皇島死亡之旅到底是為了什麼,他願意坦然地接受死亡。

  他已經六十九歲了,明年就是整壽,活到這個年數,他自認已經活得夠久,活得夠本了。

  原本他就不打算過明年的整壽,這會兒死或活也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不論生死,他都要問個明白。

  而在問明白之前,他不能死。

  但命在兇手手上,半點兒由不得他。

  孫呂國想到這兒急了,他想喊,身後的兇手卻先他一步說:

  “別喊,要是喊,你會死得不明不白,不喊,至少我讓你死得明明白白。沒捂上你的嘴巴和耳朵,就是為了讓你能說能聽,我夠有誠意了。”

  早就想知道兇手是誰,又早就想知道邀他上島的王茉莉現今如何,邀他上島又是為了什麼,孫呂國最終選擇了不喊。

  頭被罩住,他眼前一片黑,看不到任何人事物。

  雙手已被兇手反捆於身後,雙腳同樣被綁了起來,他仍靠坐在沙發上,兇手仍站在他身後沙發背沿。

  兇手帶著變聲器,笑起來分不出男女,是一把沙啞中性的聲音:

  “聰明人,做了一輩子的檢察官,當上了檢察長,果然是個聰明人。”

  末了一嘆息,嘆息後話鋒一轉,頓時變得尖銳:

  “可當初為什麼!你為什麼不相信?明明就差一張搜查令就可證據確鑿!明明證據確鑿就可以讓那些混帳繩之於法!你為什麼不簽發?為什麼要放過那些混帳?”

  明明是沒頭沒尾的話,可孫呂國聽著這憤到極點的質問,他卻明白了:

  “你是王茉莉?當年向我寄了一封舉報信的王茉莉?”

  兇手又笑了:“我是誰很重要麼?我是不是王茉莉其實並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孫呂國嘆氣:“這世上總有一些無奈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

  “停!”兇手叫停,冷笑道:“別跟我說什麼大道理,我聽不進去!”

  頓了頓,又說:

  “你說這世上,好,我們就來說這世上……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在為自已活著,對別人冷漠,甚至有時候不過是舉手之勞,也不肯伸手去夠一夠,這世上也大多數人總有自已的大道理,就像你現在一樣,說著大道理,意圖洗刷自已過去犯下的罪孽!”

  孫呂國說:“我沒有。”

  聽著他的反駁,兇手笑得更凶了,眼淚都笑了出來:

  “你沒有?還記得那個被你拒簽搜查令後不久,便意外車禍死亡的檢察官麼?”

  孫呂國點頭:“記得。”

  他怎麼會不記得?

  那是一個和王茉莉一樣年輕一樣漂亮的女檢察官小李,是剛剛進的檢察院,憑著一股全身心為民的勁,全檢察院的人都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當時他也很欣賞她。

  看著她,就像看著當年初出茅廬的自已。

  但他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終於明白這世上除了年輕的幹勁,除了為民的一顆心,還有更多身不由已的東西。

  這些東西讓他改變,讓他不得不改變。

  從身到心,從外到里,從最初向黨宣誓要做一名好檢察官時的悸動豪情,到現如今堪破紅塵世事的隨波逐流。

  兇手繼續說:“那個為了維護正義的女檢察官,因為你的不簽發,因為沒有搜查令,沒辦法讓那些混帳依法得到律法懲治,最後那些混帳無罪釋放了,恢復了自由身和一切可能讓他們下半輩子在牢里度過的麻煩後,他們把魔手伸向了兩個無辜的人。你猜,是誰?”

  像是雨夜呢喃,兇手最後一句說得尤輕。

  輕飄飄地,幽幽然地,就像不過是呼出一口氣,呼在他的耳畔。

  孫呂國忍不住渾身一顫,耳朵下意識地左傾,遠離那口呼在他耳畔的氣息:

  “小李,還有……王茉莉?”

  尾音的翹起微惑,讓兇手聽到了他的不確定。

  第三十章 第五個小矮人

  兇手繞到茶几前,不再站在孫呂國的身後,把手中正在錄著對話的隱形錄音筆輕輕放在茶几上。

  它的外形就像一支普通的黑色原子筆。

  兇手聲音微冷:“你說,王茉莉吸毒,話不足信,於是一口否決了她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寄的那一封舉報毒品團伙的信,可你有沒有想過,王茉莉吸毒的最初是為什麼?她的毒癮是她自甘墮落染上的,還是被迫染上的?”

  兇手搖頭:“你沒有想過,就像你沒有想過為什麼在那件案子判決下來後不久,那位負責這個案子的女檢察官怎麼突然就沒了?明明是綠燈,明明不是車輛高峰期,明明女檢察官是個多遵紀守法的小姑娘,為什麼就突發車禍死了!”

  那個時候,孫呂國想的只是自已很好運地中了獎,房地產公司一分錢沒收地就送了套大別墅給他。

  說是大獎,說是他以前購房時順手摸得的大獎。

  他同樣沒想過,這大獎怎麼就那麼容易摸到?

  更沒想過,他什麼時候有順手摸過?

  他享受著搬進新居的喜悅,他喜不勝喜地接受著旁人誇讚他的運氣大佳。

  最後兇手說:“當你滿面喜悅地搬進大別墅的時候,你從來沒想過,女檢察官死了,舉報人王茉莉被報復了,最終失了一雙腿兒,下半輩子再也站不起來,殘了。”

  刀子慢慢往他的頸脖划過,血一下子爭先恐後冒了出來。

  孫呂國死了。

  死得瞑目,最後連句辨解的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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