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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就聽到Steven別具深意的笑聲,“Roger,你還惦記著你的小美人啊?人家不是說結婚了嘛,被拒絕了三次你還不死心啊?要在美人身上發財,你不會去別的地方找?”

  發財?發什麼財?迴廊上的莫光夏猛地警惕起來。

  這個Roger據說是跟當地的一些不良分子有些牽連的,為此John神父也提醒了他不止一次,要他儘量少跟對方接觸。

  在這裡做義工的這兩個月,Roger曾三番五次表達出對他的傾慕,也都被他嚴詞拒絕了。

  如今聽到自己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來,還是用一種褻玩的語氣,他便默默縮回那隻腳,皺起眉屏息聆聽。

  因為教堂後門這裡只有倉庫,平時幾乎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裡,所以下面聊天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不一樣。”Roger懶洋洋地打個哈欠,“東區新來的那個老大就是喜歡他那樣纖弱細緻的東方美人,說那樣上起來才慡。要是能把他騙去介紹給老大,兄弟我就平步青雲了。”

  “喂!你別打教堂里的人的主意,John神父知道了會很生氣的。” Steven倒是從善意的角度提醒道。

  “Shit,管他幹什麼。等到時候老大一高興,把這一片都交給我管,他又能怎麼樣。”Roger的聲音從得意洋洋又變得咬牙切齒,“本想偷拍了那小美人的照片給老大看看貨色,誰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混蛋居然把照片都偷走了!”

  聽到這裡,莫光夏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原來在他尚未察覺的時間裡,已經有危險在逐步迫近。今天要不是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他豈不是大禍臨頭都還被蒙在鼓裡?

  畢竟是身在異國,到時候只怕他孤立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想到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危險,他便由脊椎開始僵硬,從表情到體溫,每一個毛孔都迅速地結冰。

  不行!眼下一定要想個辦法脫離危險,至少眼下不能讓Roger發現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料腳下卻踩上了攀援到迴廊地面的常春藤枝條。

  新舊交替的枝蔓,有一些已經枯死,腳剛剛踏上去,就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迴廊下的兩個人頓時回過頭來。

  目光交接的那一瞬間莫光夏在心中暗叫一聲不妙,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他對面的Roger也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猜想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便故意擺出虛假的笑臉走過來,“Hey,Colin!這麼巧!”

  “我只是來找釘子……沒有找到……麻煩你跟John神父打個招呼,說我這就去買……”

  他驚慌地胡亂編造了一個理由,在對方伸過來的手還沒有碰觸到自己的間隙里慌不擇路地轉頭逃離。

  衝出教堂正門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他的名字。他哪裡敢回頭,憋著一口氣往大路上衝去。

  拐過一條逼仄的窄巷,還是覺得身後窮追不捨的腳步在移動。

  難道這一個月以來他被人尾隨的感覺都是真的?那就是Roger派來跟蹤自己的不法之徒?

  拐上大路以後,迎面而來的人潮一瞬間變得洶湧。他儘量往人多的地方擠過去。緊張得心臟都快要跳出胸口,但是腳步依然機械地快速移動。

  不顧兩側分開的人群投來的詫異眼光,他只想快點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奮力奔跑的過程里他猛然抬頭,前方路口的對面出現了警察局特有的藍白相間的標記。

  他如同迷途的旅人看到航標,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

  慌亂中,他哪裡顧得上看一眼路口的交通信號,等大腦接收到汽車嘹亮的鳴笛時,他才驚覺危險已經近在咫尺。

  迎面疾速駛來的卡車狂亂地鳴笛,剎車聲刺耳轟鳴,卻仍然扭轉不了筆直朝他撞來的趨勢。

  他的大腦瞬間呈現一片空白,除了一閃而過“完蛋了”之外,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光夏!當心!”

  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有人從背後將他攔腰抱起。抱他的人似乎用盡了力氣,將他向路邊的人行道甩過去。

  強勁的力道使他失去了重心,後退著踉蹌了十幾步,才被安全欄阻止了向後摔倒的趨勢。

  等不及他抬起頭來,耳邊就響起車輪與地面急速摩擦那種刺耳的銳響,以及一聲撞擊的悶響和重物落地的回音……

  人流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好不容易,莫光夏才平定了激烈的心跳,勉強撐起驚嚇過後極度虛軟的腳步,他分開人群擠進去。

  “對不起,請讓一讓……”

  當他看清不遠處倒在血泊中的那個身影,他的聲音便像突然陷入真空中那樣驟然中止。

  他保持著分開人群的姿勢,睜大兩眼,嘴唇顫動。

  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無法回流,他愣愣地盯著救命恩人染血的面容,仿佛看到幻覺般地反覆打量。

  那張他每天出現在他夢境裡模糊的臉,終於在他眼前漸漸變得清晰。

  肖丞卓虛軟無力地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液正從他額頭上汩汩地往下淌。

  那些鮮血在青黑色的瀝青路面上匯聚,形成了色澤難辨的一小汪湖泊。

  男人似乎還沒有失去意識,在捕捉到他的視線之後竟綻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失血蒼白的嘴唇輕微地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出來。

  但是,他卻清楚地聽到了,對方是在輕喚著他的名字。

  他等了這麼久,終於聽到這個男人再一次呼喚他的聲音,只不過沒想到是用這樣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

  “丞卓——”

  欣喜,釋然,焦躁,悲傷……所有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來,終於衝破喉間的阻力。

  在呼喊出對方名字的一瞬間,他仿佛瞬間活過來了一般,飛快地撲了上去。

  也顧不得血污會弄髒他質料上乘的真絲襯衫,他俯身便把男人的頭托起放到自己的膝頭。

  必須緊咬著細白的牙齒,他才能不讓哽咽影響自己的理智,一面扯開衣袖倉皇無措地去包擦那止也止不住的流血,一面半是心痛半是責備地哭著罵,“你個笨蛋,幹嘛突然跑出來!?幹嘛要救我啊!?”

  “光夏……”

  枕在他膝頭的肖丞卓氣若遊絲,但神情卻意外地安詳平靜。他吃力地伸出手撫上他混合著淚水與污漬的臉頰,指尖冰冷,“剛才多危險啊……眼睛都不能離開你一下子……”

  一句話就將某人拉回了他們相識的最初。

  那一次他在酒吧被人暗算下藥,男人趕來替他解圍,說的也是同一句話。

  原來,對方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這樣清楚。

  “是,我下次會小心……”他心亂如麻地應和著,無助地仰起頭去試圖尋求幫助。

  “光夏……”

  男人又一次叫了他,只不過聲音比方才更低沉了。他急忙垂下頭去,湊近對方,“我在這。”

  “對不起……說了要你給我時間,只不過拖得有點長……” 耳邊依稀聽到對方輕聲的歉意,“你走以後,我就想通了。可是……你都不肯跟我聯繫……”

  吃力地閉了下眼睛,再用更大的力氣張開,男人隱在血跡後的瞳孔依然那樣澄澈深邃,“我雖然做錯了很多事,但還是不想失去你……你能原諒我嗎?”

  “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他慌不迭地阻止對方消耗體力的敘述,“我先送你去醫院再說!”

  “不,我要說。”

  肖丞卓執拗地拉住他細瘦的手腕,“你不原諒我,我死不瞑目……”

  “說什麼傻話!你不會死的!”他只能借憤怒來壓制巨大的恐慌,氣急敗壞地怒吼,“誰讓你死的!我不准你死就不許死!!!”

  “呵呵……”這樣的時刻,男人居然還笑得出來,“不准我死……是要我在餘生里追悔莫及嗎?……難道你這樣恨我……?”

  “恨你個大鬼頭!我愛你啊!!!”生怕晚一秒就來不及解釋的焦躁讓莫光夏顧不得此時此地是不是適宜表白的時間,也毫無察覺自己的淚水已經披了滿臉,“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欠別人的情了……在還清你那筆濫情債之前,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從棺材裡挖出來……你聽到沒有?!”

  “這還真像是光夏才會有的表白呢……”

  模糊的視線里,某人已經看不清懷裡男人臉上細微變化的神情,只感覺到對方拉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遷延下滑,緩緩摸上了他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這個……你還帶著啊……”

  肖丞卓似乎用盡殘餘的所有力氣執起他的手,斷續的語句已經分辨不出是懊悔還是愧疚,“……我的那個……似乎……找不到了……我遲遲不敢來見你……也是因為……”

  “找得到找得到……找得到的……”他終於抑制不住地當街泣不成聲,慌亂地騰出一隻手扯斷頸間的鏈子,將那枚戒指拿到男人眼前,“丞卓,你看,它在我這裡。”

  “原來……在你這……”肖丞卓有些驚愕地微微揚起眉梢,緩緩伸手去摸他手中潤澤流光的那抹銀白,“我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再戴回來了呢……”

  “不會的……只要你好起來,就可以一直帶著他了……”某人吃力地托著男人的肩頭,將手從他身下繞過去,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那枚戒指重新套回男人的左手無名指,“你看,除了你誰也戴不下它的……”

  肖丞卓端詳著那枚被他親手戴上的戒指,失去光澤的雙眸又倏然煥發出一抹光亮。他深吸了口氣,極力做出微笑的表情,仰頭凝視住莫光夏神情哀痛的臉,“光夏……這一次,輪到你給我戴上戒指了嗎……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我知道。”

  抓著那隻手,將手指插進對方冰冷的指fèng間,握緊。

  他們再一次十指緊扣。

  “我知道……這代表著‘約束’與‘永恆’……從這一刻起,彼此相伴,不離不棄……”

  “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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