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

  吩咐好一切後,宜悠默默的進了馬車,神色間頗有些悶悶的。

  穆然走進來,坐在她跟前問道:“怎麼?不忍心?”

  “沒有,北夷人殺了我們大越多少人,搶了我們多少金銀財寶,我怎麼會不忍心。我只是想著,過不了多久就會死那麼多人,有點難受。”

  穆然抱起她:“不看就是了,不要多想。”

  “恩,你說我是不是特矯情?其實說實話,我是真的有點難受。大家都是人,彼此住的這麼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是啊,為什麼?其實我也想不通,不過我只知道,今日若是我們不出擊,等到大越稍微弱下來,北夷人就會再次殺入中原腹地。到時候,五十年前的戰亂會再次重演。我們的孩子、孫子以及重孫子,子子孫孫將會永無寧日。”

  宜悠輕輕地撫摸著肚子:“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比起北夷人,我更恨大越的叛徒。享受著高官厚祿,享受著這麼些人死亡所帶來的安寧,他們還不知足,為了自己那點利益就出賣了所有人。”

  穆然鬆開她,堅定地說道:“你放心,這次打勝後,他們會遭報應!”

  “但願會。”

  “一定會的,聖上是聖明天子。叛國者,人人得而誅之。”

  最後九個字重重的敲在宜悠心頭,她想起前世那個將她捧上天后重重摔在地上,這輩子又竭盡全力為她找麻煩的陳德仁。陳王常三家不切實際的富貴,以及三家的同氣連枝。若是一家出了事,另外兩家會幹淨?

  她不確定,卻隱隱有種悲傷地預感。剩餘更多的,則是一種解脫。陳家倒下,依仗穆然今日的戰功,往後她一生的日子,都會安穩無憂。

  **

  在宜悠各種想法交匯時,雪山的夜終於來臨,下面北夷人的部落點起了火把。沖天的歌聲傳到雪山,雖然語言不通,但其中包含的崇敬和喜悅之情卻能感染所有人。

  “放孔明燈。”

  一盞盞燈被點燃,自雪山飄下,沿著塞北的寒風,帶著黑油飄向北夷人的部落。

  夜空陰雲密布,不見一顆繁星。整座陰山陷入沉靜,似乎在為這一晚即將到來的血腥和殘酷默哀。宜悠背過身,望著山上的被冰雪包裹的岩石,允許自己最後心軟下。

  隨著孔明燈的增多,載歌載舞的北夷人也注意到。頭頂插著翎羽的左右賢王張開雙臂,激動地朝天跪倒。

  “這是雪神的恩賜!”

  下面北夷人也動情的吆喝起來,喊聲震天,大越軍隊中,精通北夷語言的明遠翻譯道:“北夷人在感謝雪神。”

  孔明燈飄在夜空,如一點點繁星,一盞又一盞美不勝收。當其中的蠟燭燃盡,熱氣不足以支撐稍顯沉重的黑油,整個燈籠降落下來,直直的打在北夷人的氈房上。

  “讓我們去迎接雪神的恩賜。”

  北夷人沸騰了,沖向自家氈房。迎接他們的不是預想到的恩賜,而是開始瘋狂燃燒的氈房。黑油所及之處,皮質的氈房劇烈燃燒。火星四濺,染到北夷人的皮裘和頭髮上,立刻有人發出痛苦的哀嚎。

  “是南越人的陰謀,快散開,帶著牛羊往外撤。”

  左右賢王連忙發號,北夷人瘋狂朝外逃竄,剛好遇到廖將軍所率領的中軍。再往另一邊跑,原本說好去雪山那頭偷襲的裴子昱帶著右翼軍橫空出現。在此處山谷中,大越三萬軍隊,將兩萬的北夷人團團圍住。

  戰火照亮夜空,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靈感來自於一則新聞:某市居民夏日放孔明燈,燒壞了幾里外的高壓電線,引起了樓房火災

  ☆、第108章

  陰山下,雪原上。

  烽火連營。

  三國時東吳都督陸伯言曾以此計,連營火燒劉玄德幾十萬大軍。百年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曾經大越人的自相殘殺之計,如今卻用到了北夷人身上。

  “全軍出擊!”

  空曠的天地間,廖將軍老邁而渾厚的嗓音,帶著獨有的穿透力,傳遍整片原野,一直傳到山頭。

  “是時候下山了。”

  在章侍郎所奏的計劃中,裴子昱率大越右翼軍穿過雪山,直搗黃龍。而如今宜悠所站的山,卻是在左側。山路雖然崎嶇,但下去後便是北夷人的營地。

  憑藉天險,此地進可攻退可守。更因今日祭祀,北夷人防守頗為鬆散,偶爾巡山的幾名騎兵,皆被穆然和廖其廷一招斃命。

  下山後便是一片拒馬,兩三里外正是北夷人的大營。火光沖天,映得雪原有如白晝。

  寧古塔的男丁均在榨油,跟著來的全數是婦孺。不過到此時,他們卻是個個剽悍起來。拿刀削尖了編燈籠時的蔑竹,抄在手中便是韌勁十足的木箭。

  受南邊中軍影響,這會婦孺們也被激發出勇氣。瞪大眼,捏著木箭直接向前衝去。宜悠走在穆然邊上,一把拉住沈福愛:“姑姑,小心些。”

  “恩,我知道。”

  儘管如此,沈福愛還是義無返顧的衝上去。原本肥碩的身軀,因為終日勞作而瘦削下來,而勞作也讓她變得更為有力。

  撿著一個殿後的北夷婦人,她紅著眼衝上去,直接將木箭插到地方心臟。

  “嘔……”

  血珠子濺在宜悠腳下,原本壓下去的孕吐全數發作。彎腰手扶著膝蓋,她恨不得把心肝脾肺全數吐個乾淨。

  前方大越中軍氣勢洶洶,北夷人很快發現後方這些婦孺。殺紅了眼的左賢王立馬指揮眾人合圍,部落毀了,如今他殺一個回本,殺兩個淨賺。

  “加快速度,沿著山邊衝過去。”

  穆然也想過呆在山上,但是對於雪山,北夷人比他們要精通。等到他們退回來,在山上將會更加的不利。

  沈福愛沖在最前面,她身邊有許多滿懷希望的女人。來之前朝廷欽差曾經說過,若是此戰大截,他們中的多數人將會被赦免。沈福愛想著自己的罪責,在寧古塔她屬於輕的。

  如果有人能赦免,她肯定會是第一批。到時候她可以回雲林村,陪著英姐長大,甚至幫她看著外孫和外孫女。想到這,她覺得身上傷口的疼痛算不得什麼,一門心思的向前沖。

  穆然穿得太過顯眼,好幾個北夷人朝他圍上來。見此他顧不得其它,直接將宜悠扛在肩上,拿著大刀左支右絀,一路往外殺去。再看邊上,廖其廷也如此抱著巧姐,兩人並行一路,一人負責一面。

  **

  來之前宜悠做足了心理建設,她甚至親自勸服了穆然跟隨。

  可面前各種死相的人,還有鋪天蓋地的血腥和燒焦味,一點點的刺激著她的神經。與話本中聽到的不一樣,也與穆然描述的不一樣,人類最原始的殘酷赤|裸|裸的擺在她跟前,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不在意。

  眼前越來越眩暈,終於她忍不住暈了過去。穆然感覺到肩膀上的異樣,更是加快速度。

  他體力本就好,終於跑出了兩三里,邊上正是大越的軍隊。如十二歲入伍那年一樣,已經花白了鬍子的廖將軍沖在最前面。揮舞著那把永不生鏽的唐刀,他利落的收割者一個又一個的北夷人。

  “痛快,真是痛快。”

  沖天的火光下,他如山海經傳說中的戰神刑天,渾身上下散發著舍我獨誰的氣勢。

  宜悠醒來時,剛好看到這一幕。立時心中的那些恐懼被面前的老將軍填滿,她突然發現,鎮國將軍這個稱號不是白叫的。似乎只要有他在,大越就能安定,而她也一定不會受到北夷人的傷害。

  即便他已經是白髮老翁,可那股氣勢卻壓過了面冠如玉的廖其廷。這便是男兒大丈夫,生於世間,頂天立地。雖艱難困苦,仍玉汝於成!

  “穆大哥,我下來,你跟著廖將軍一塊上去。”

  “你跟巧姐一道回後面。”

  中軍與右翼軍在一處,三萬大軍組成了一條比水桶還要結實的防線。大越軍隊的後面雖仍是蒼茫雪原,但卻覺得安全。

  “好。”

  宜悠沒有再說什麼多餘的話,那個在前線浴血奮戰,為大越盡忠的穆然,才是前後兩世最讓他心蕩神馳的男子漢。她相信經歷過這一幕,即便他臉上多添一道傷疤,自己也只會以此為榮。

  坐在馬車沿上,透過人群她看向前方衝殺的將士。經歷過火燒連營,北夷人的心已經散了。在絕對的兵力優勢下,這場戰事就是一場秋收。雖然人數眾多,但她還是能很容易分辨出穆然的身影。

  他守在廖將軍左右,俊俏的功夫發揮到極致。雖然看不真切,但她還是能感覺到大刀下那揮濺的血珠。

  “當真是好看。”巧姐臉色有些白,不過此刻她話語中卻是帶著痴迷。

  “或許這便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

  宜悠喃喃自語,男人天生比女人熱血,而他們的情懷,永遠在戰場的熱血揮灑間。

  “北夷人快敗了。”

  明遠走過來,為兩人解釋著北夷人的哀嚎:“他們在乞求雪神的幫助。”

  “雪神?”宜悠嗤笑:“目前這情況,便是神來了也無奈。”

  “那倒是,北夷人有雪神,咱們大越還有玉皇大帝和二郎神。那麼多神仙,定不會怕這一個。”

  明遠的話很好的緩和了氣氛,宜悠就著雪神漱漱口,那股酸味去除後,她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知不覺中似乎自己變了很多。來之前她就想過,若是找到穆然,定不讓他參戰,而是要保他平安。

  畢竟他平安了就是雲縣縣尉,有這個官職,他們全家一生一世,均可福樂安康。

  就在方才,她卻是親自改了主意,親手將他推到了最前面。如今她非但沒有絲毫後悔,反而深深的以此為榮。

  **

  明遠猜測的很多,沒過多久,北夷人被屠戮近半。剩餘人也通通坐在地上,放下手中的刀劍,任由大越俘虜。

  宜悠坐在馬車上,看著前方忙碌收編俘虜的大越兵卒。餘光一掃,她似乎看到有幾個槍是紅纓的兵卒,偷偷地通過旁邊,鑽往少數沒被燒毀的營帳。

  “紅纓,是左翼軍?”

  “恩,中軍秉承聖上旨意,是黃纓絡;至於右翼軍,纓絡則是藍色。不過仗打多了,那纓絡也看不出來。”

  “那些人長槍著實太乾淨,一看就是在後面渾水摸魚的,如今他們躥到裡面去,是有何意圖?”

  宜悠自言自語,而後突然想到了:“是要銷毀證據。”

  大越人講究狡兔三窟,北夷人卻是直接把窩巢背在自己的身上。自然而然,所有的東西便都在氈房中。不同於普通人氈房的不堪一擊,左右賢王的營帳離四周比較遠,邊上有大片空地,如今還保存完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