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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源甩了甩,有三張。

  方源把臉枕在顧盼的肩上,貼了貼:“錢這東西,你心裡覺得它有多重要,它就有多重要。”

  他手指一松,顧盼的三張百元大鈔就被風拐跑,飛得無影無蹤。

  方源揚起頭,臉上盪出一個既乖巧又壞心的笑容。

  緊接著,他把自己的錢補進顧盼的外套內袋,拉好外套拉鏈:“你要罵我嗎?嗯?”

  “我剛才不只是因為你被人偷錢才生氣。”顧盼愣了半天,待到反應過來之後,之前的火氣無影無蹤。

  他使勁地揉方源的頭髮:“你被人欺負。我受不了。”

  方源拍拍顧盼胸口的紙幣:“大財主,我的身家託付給你那麼多,荷包現在有點受傷。今晚請我吃大餐嗎?我要點最貴的。”

  顧盼不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

  “盼盼,我餓了……盼盼。”方源的眼睛彎得像月牙,幾近撒嬌地說道。

  這是他活到現在第一次用那麼綿綿軟軟的聲音講話,他和他撒嬌的對象還是男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不害臊。

  在顧盼面前,他沒什麼好害臊的。

  “我餓啦~啊啊啊啊~”

  在那個瞬間,顧盼微微彎腰,凝視著方源,他的眼睛裡流動著鮮亮的明暗光澤,如同炙熱的火焰一般,燒灼著方源的心底。

  方源差點以為顧盼要吻上他了。

  或許,就算是真的吻上來,方源也不認為自己會抵抗。

  此後,朱麗敏無顏見人,沒多久就轉了學。

  顧盼在那件事上,給方源造成的衝擊太大,遠大於朱麗敏所帶來的創傷,以至於讓方源在上了高中以後,雖然對這樁事記得清清楚楚,卻忘記了偷錢的人是朱麗敏。

  如果朱麗敏今天換個方式問方源“你還記不記得顧盼發飆打人那件事”,方源絕對會馬上反應過來,並且恍然大悟——原來那事情的女主角是你啊。

  方源聳肩對朱麗敏笑笑:“我想起來了。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時候,誰沒有個一念之差。”

  “我很幸運,如果不是顧盼打醒了我,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在那之前,我一直暗戀他。結果卻被他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我難過得要命。但是,我還是喜歡他,他做得很對。我應該被打得更狠。”

  “啊?”方源好不容易才消化了這個事實,原來朱麗敏喜歡顧盼?

  “顧盼在哪兒呢?”朱麗敏忐忑不安地問。

  方源的表情一下子從晴空萬里變得嚴峻無比:“還能在哪兒?老樣子。”

  此時天色太晚,站台的燈光也不給力,朱麗敏沒察覺出方源臉色的變化:“他學習很好的!你剛才說你在八中念書,他沒跟你一起去嗎?不然怎麼不一塊兒下自習呢。難道……他沒考好?”

  “他怎麼可能考不好?”方源被問得心裡直窩火。

  雖然朱麗敏問出這句話是無心的,但方源還是無法管住自己遷怒的火氣。

  “我想也是。還是說,他去九中了?九中的理科比八中強吧。”

  “不,誰說的,他在八中,”方源語氣堅定,他覺得自己撒謊也是撒得挺溜的,“只是他貪玩,現在還沒回家呢。”

  “哦~~現在那麼晚了,你叫他趕緊回家吧,外面那麼危險。特別是大晚上的。”

  方源鼻子一酸。

  現在這個年代,外面哪兒不危險,他要肯聽我的話才行啊。你所說的危險已經發生過了。

  朱麗敏面露關切之意:“顧盼現在怎麼樣,過得好嗎?”

  方源有些不耐煩了,他討厭撒謊,更討厭圓謊:“沒有更好了。他已經不生你的氣了,真的。他其實沒有生過你的氣。”

  他那時候生的是我的氣。

  朱麗敏欣慰地笑了:“你們關係總是那麼好,真羨慕。”

  方源毫不遲疑地點頭稱是:“那當然了。”

  *****

  年級里即將開晚會,要求每班各出三個節目。

  蒙老師在班裡徵集報名人選。

  蒙老師首先敲定了一個班級大合唱,要求大家把班歌給唱了。

  另外兩個節目,交給大家自由報名,無論是唱歌、樂器,都可以。

  方源在樂器方面當然是沒有一技之長的,他會吹口琴,但是複雜的曲子應付不來。

  然而方源也想為班級做點什麼。

  方源知道,如果是顧盼,肯定第一個舉手,所以方源也不想認慫。

  他考慮到自己的聲音、相貌和普通話沒有對不起大眾的地方,便舉手報了一個獨唱。

  這天,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報名。班主任決定私下裡找學生遊說。

  沒過幾天,就有同學報名了。

  楊睦報了小提琴,還有一對小情侶報了雙人恰恰。

  方源很無語地看著自己的節目在報名階段就被刷掉。而他在此前也並不知道楊睦能拉小提琴。

  面對著老師抱歉的目光,方源笑著安慰了老師,說沒關係。

  因為方源知道,頂掉他的節目的人,只是暫時是這三人而已。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說不定也會有其他人把節目報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這個女生的事情……我寫的是真人真事O.O,雖然當事人不是我。那時候年紀真的還好小好小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方源:“盼盼,我餓了……盼盼QAQ”

  顧盼:(咕嚕一聲,使勁地吞了吞口水)“媽蛋!要忍不住了!”

  第34章 存老婆本

  重點班裡,官商子弟和幹部子弟居多,就算不是以上出身,至少家裡也不缺錢。

  這並不是學校刻意召集的結果,而是一種必然出現的高概率事件,因為這些子弟天生就贏在起跑線,得到比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早、更高端的教育。

  這樣的官商子弟除了成績好以外,往往還身負才藝,如今只是出於種種原因而沒有報名參加演出,如果蒙老師再鼓動鼓動,甚至只要在家長群里喊一聲,何愁沒有N多人報名。

  蒙老師只是還不想動用到家長那個層面罷了。

  果然不出方源所料,楊睦的小提琴獨奏也被一位小美人的古箏彈奏給刷了下去。

  晚會當天,楊睦跟父母坐在一塊兒,方源坐在另一處。

  方源發現,十七班上台的是沈雁鳴。

  學校有鋼琴,但沈雁鳴是自帶的,幾名穿西服的男士把鋼琴搬上了台,而沈雁鳴款款步出舞台之後,方源發現他穿的是燕尾服。

  這下可好,場內的尖叫聲和口哨聲快把大階梯教室的屋頂都掀翻了。

  方源也被那陣勢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聯想到,這麼大的鋼琴,得專門用車子來拉吧,那幾個男人也不像隨便請的搬運工,舉止動作一看就訓練有素。

  坐在方源旁邊的學生竊竊私語,有人說,沈雁鳴是八中的校園十大歌手之一,但是他在十大歌手比賽的時候沒帶鋼琴,而是靠實力獲得的排名。若是他那時候帶了鋼琴,恐怕得排第一了,畢竟女生的心思嘛,都懂的。

  他們所提到的那場比賽,正是前不久結束的,沈雁鳴曾經邀請方源去替他捧場,但方源在那一晚很倒霉地被老師找去說事情了,匆匆趕過去時比賽已經結束。

  鋼琴啊……

  方源情緒低落,一直低著頭,也不管沈雁鳴究竟唱了什麼,唱得怎樣。

  他並不是羨慕嫉妒,他自己有沒有一門高端技藝,並不重要。

  他不認為自己會因此而低那些朋友一等。

  他介意的只是那一架鋼琴。

  “我正在學鋼琴,學好了彈給你聽。雖然現在我家只給我買了電鋼,但是只要我到了十級……”

  這是顧盼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不記得是在哪一年聽顧盼說的了,然而顧盼不知道是因為貪玩,還是練的時間還不夠,還沒練成正果。

  方源本來沒想到這一茬,但剛才卻分明在腦海里直接聽到了這句話。

  仿佛那聲音並不是來自於他的回憶,而是來自別處。

  在舒緩的音樂和歌聲中,方源猛地抬起了頭。

  然而他只看到了台上的沈雁鳴,於是他又沮喪地繼續垂下腦袋。

  他想,大概是自己腦內回憶的聲音,串頻到耳朵附近去了。

  在似夢非夢的意識狀態之下,他聽到了不知是誰的聲音。

  那聲音似乎在呼喚他,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時間漸漸地過去。叮咚的琴聲與悠揚的歌聲,終於打破了方源那自我封閉的意識壁壘,從外部侵入了他的大腦,從飄渺直到清晰。而方源就像一隻帆船,在蔚藍蒼茫的浪潮中沉浮。

  他終於像是從夢中醒過來一般,聽到了那歌聲的內容。

  雖然你終究沒等到我做你的驕傲

  卻永遠是我生命中的美好

  總是會在碰撞中回望

  脆弱累積成擔當

  總要一段一段錯過

  癒合那時的傷

  你卻早已經不在我身旁

  方源看著台上,他的目光模糊了,仿佛什麼都看不到,又似乎看到了什麼。

  他猶如徘徊在陰與陽兩個世界之中。

  他的時間變得漫長無邊,孤獨的恐懼和思念的痛苦就像兩把錐子,無時無刻在他的心臟之上扎孔。

  可他卻好像看到了一絲光亮,使他不願意放開那束光,獨自沉入到陰暗的世界中去。

  就算看到了,他也還是疲累得想要哭。

  晚會散場之後,楊睦跟父母回了家,只有方源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面。

  不知何時起,一襲黑色燕尾服,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沈雁鳴,彬彬有禮地站在了他對面。

  沈雁鳴並不是正對著他,而是身體角度微側,用一個仿佛精雕細琢過的角度微微轉頭望著方源,迷人的眸子專注而不冒犯地凝視著方源。

  “已經散啦,你還沒走啊。”

  方源抬頭,興趣缺缺地掃了沈雁鳴一眼,沒回話。

  他心中默默地回答道——是啊,人確實都散了,不管是這場子裡的,還是以前的。

  在往常,注重禮貌的方源,一定會開口說些什麼話。

  但他如今只有心裡在千迴百轉,嘴上卻沒說出半個字。

  方源的眼睛和大腦實際上正在清晰地運轉著。

  從這麼近的距離,方源看到了沈雁鳴的手,纖長優美,他的髮型同樣打理得整整齊齊,皮鞋鋥亮,整個人儼然是一位上流名門子弟。

  這身打扮雖與平日迥然不同,卻顯得毫不突兀。

  沈雁鳴這個人從骨子裡分明就應該是這樣高貴優雅的,不論他穿得普通還是講究,都是他能駕馭的風格。

  他性格里的柔軟,不是懦弱,而是風度。

  若在往常,方源定會毫不客氣地削沈雁鳴,笑他愛作怪,直到把沈雁鳴逗樂。

  可現在方源就是任性地不想講話。

  他陷入了頹喪,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頻率都吝嗇,更別提是搭理他人了,就算那個人是他不願意傷害的沈雁鳴,那個從未被他的黑暗所玷污過的白紙般的男生。

  又過了一分鐘,方源意識到沈雁鳴還沒離開,方源心中那種不願意讓沈雁鳴難堪,或者是不願意讓沈雁鳴不開心的心理,終於占了上風。

  他畢竟是在意沈雁鳴的心情的。

  於是他勉勉強強地給了沈雁鳴一個莫須有的答案。

  “我在等一個人。”

  沈雁鳴環顧左右,他當然是誰都找不到。

  “沒關係,你繼續留在這兒唄。我暫時還不走。”沈雁鳴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開了。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方源百無聊賴地抬頭,看到舞台旁邊正在收拾場地的同學和校工中,包括了沈雁鳴。

  沈雁鳴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精神的運動套裝,忙前忙後地抬器材。

  他還是老樣子,無論穿什麼,仍舊始終給人一種看在眼裡非常舒服的觀感。

  方源看得出了神,漸漸地看出了重影。

  他想,自己應當是太累了,大概也堅持不了多少天。

  爸走了,媽走了,顧盼也走了。他跟顧盼約好考八中的約定早就完成。

  他總是在傻乎乎地自我催眠,把顧盼作為自己所謂的精神寄託,告訴自己,他還得到首都去,替顧盼走一遭。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層層遞進的自欺欺人。

  他根本早已經失去了陪著他一同活下去的人。

  為什麼他卻還在這裡賴著不走?

  他在這麼長一段時光里的自我催眠,在今晚忽然像是被楊睦的離去以及沈雁鳴的歌聲,撕開了瘡疤,他的催眠朮忽然之間就對他失效了。

  他的心鏡變得異常澄明,仿佛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不管他再怎麼為自己找藉口,都掩蓋不了那個經常被他故意忽略的事實——

  他的世界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在等他最好的朋友楊睦嗎?……別人已經跟父母其樂融融地回家了。

  楊睦有要回去的地方,而他,什麼都沒有。

  方源回神之時,沈雁鳴正坐在他對面的椅背後面。

  舞台上忙碌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散去。

  沈雁鳴發現方源終於看向了他,便從衣服口袋抽出面巾紙,想給方源擦眼淚。

  方源吸吸鼻子,乖乖地把臉往前湊了湊:“我已經哭好了。”

  確切地說,是已經哭不出來了。

  方源的眼前變得清明以後,才看清了對面的沈雁鳴。

  那張使人傾心的臉,讓方源聯想到碧綠青翠的荷葉,可以捧起純潔而微小的露珠,也可以托舉起一方無雲晴空。

  方源調整好顫抖的聲音,又補充了一句:“很晚了,你還不走?”

  沈雁鳴笑了笑:“我本來是要走的,但是看到你在難過,人都快走完了,要是我也走了,把你一個人留下來,總覺得很殘忍。”

  方源抬起頭面對沈雁鳴,眼淚又忍不住從眼眶裡漫了出來:“謝……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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