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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細微的情緒活動,小姑娘自然看不出來,大大方方地向兩人打了招呼,不知是被凍的還是羞的,臉頰透出一點紅,簡書笑著與人搭了兩句訕,竟然真有七八分的坦然在其中,小護士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粉紅髮展到緋紅,最後大概是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嘲道:

  「哎呀,你倆站在一起太養眼了,我們護士站的幾個人都覺得特別羨慕,但不太好意思跟你們說……」

  簡書愣了愣,旋即笑得更深了,黎蘅能夠感覺到,他緊握著自己的手終於稍稍放鬆開了一些。

  小護士許是覺得自己沒頭沒腦的話有些幼稚,沒等兩人回答,便兀自岔開話題,一臉嚴肅認真地對黎蘅道:

  「現在寶寶大了,准爸爸腰胯的負擔會重,如果不小心的話,晚上會疼到沒法休息的。平時走路的時候,您可以幫他托著一點後腰,起到保護的作用。」

  說完,還有些拘謹地拉過黎蘅的胳膊,像模像樣地放在簡書後背處。

  黎蘅從善如流地扶住簡書的腰,並欣賞到了懷裡這位發紅的耳朵尖。

  小護士與他們不同方向,只寒暄幾句就匆匆跑了。黎蘅快速地適應好新解鎖的姿勢,攙著簡書走回住院樓,感到某人恨不得將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繃死的不自在,開口問道:

  「怎麼了?一臉的生無可戀?」

  「我我我沒有很累,」簡書小小聲道,「你別這麼……」

  要放在從前,只要簡書拒絕,黎蘅是無論如何都會老老實實收回手的,但現在,人確實即將進入孕後期,情況畢竟不同以往,而且看著簡書最近的表現,黎蘅也知道是時候嘗試著更進一步了。

  孩子快要八個月,他們之間關係卻仍舊不清不楚地介於朋友和初初確立關係的新情侶之間,黎蘅深深地明白,這界限不能、也不應該永遠死守下去,如果過去沉重的包袱使簡書沒法再次果斷向前,那麼他不介意繼續做主動的那一個。

  從一些細緻的、不易察覺的動作和交流上開始,他們應該成為真正坦然的戀人,及至終身的伴侶。

  於是這一次,簡書十分窘迫地發現,他家阿蘅並沒有半點要把手拿開的意思。

  「這是醫囑,」黎蘅道,「而且你看,外人不會覺得這樣很奇怪,你是值得被人羨慕的。」

  你是值得被人羨慕的。

  簡書忽地有些感慨,條件反射地稍稍放鬆了精神。剛剛那位小護士看到他們時見了明星般的小激動,他仍舊能夠清晰地回憶起來。這大概是在獨自惶惶不安地行過很久以後,他第一次鼓起勇氣去直視一個陌生人,從對方的眼睛裡面,去感受他逃避已久的,他所不了解的情緒,而他也十分驚喜地看到,一如劉醫生在治療時對自己講的,那情緒裡面並不包含鄙夷或諷刺,正相反,那是他奢望已久、卻從不敢真真實實去期待的,某種祝福。

  簡書抬眼去看周圍行過的人們,一些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對此抱以疏離卻禮貌的尊重,這樣很好;另一些壓根沒有發覺他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喜悲裡面,匆匆擦肩,不經意掃過他的目光,同看這世上任何一個陌生人毫無不同——這樣也很好。

  阿蘅說,你是值得被人羨慕的。

  黎媽媽說,這麼好的孩子,去哪兒找第二個。

  劉醫生說,你有很棒的人格,現在還有很棒的愛人。

  原來,他有這麼多的理由,可使自己行在路上的時候,能夠挺胸抬頭,理直氣壯地成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分子,而不需要擔心被唾棄,原來他的愛不是令人噁心的病態,他愛的人,也能成為他的「天造地設」。

  真幸福。

  (73)

  簡書讓黎蘅攙著,手腳僵硬地走回病房,仿佛突然半身不遂了似的,卻不再反抗這個姿勢。經過護士站的時候,果真聽到一陣壓低聲音的驚嘆和議論,聽不清小姑娘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但簡書突然發現,這也沒有那樣令自己難堪了,心底反倒有一絲令人臉紅的害羞冒出頭。

  害羞——

  這種緊張卻快樂的心情,若非今天久違地再次邂逅,簡書幾乎要以為它早被自己斬草除根了。

  與黎蘅在一起這些日子、經過的這些事,還真是不斷刷新著他對自己的認知。

  劉醫生下午過來做治療的時候,簡書把這件事告訴了她,語氣裡帶著一點兒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興奮和驕傲。

  劉醫生仍舊耐心十足地聽完,在本子上不知記錄著什麼,留下一小段沉默。

  「你做得很棒,現在咱們還剩下最後一個話題要聊一聊。」

  簡書一怔,下意識地攥了攥手底下的被子。

  「能說說你上一段戀情嗎?——那位梁先生,是什麼樣的人?」

  「他……」簡書發覺自己的聲帶有些干,連帶著聲音都微微發顫。

  不該是這樣的啊,已經分開了那麼久,他既然走得那樣乾淨,為什麼不能把這些不痛快的、讓人胸口發堵的記憶與感情也一併帶走呢?

  簡書有些慌神。他急於開口,唯恐耽擱了就會讓人誤以為自己還在留戀——然而不知為什麼,當他愈是這樣想的時候,嗓子就愈是堵得慌,已然不知道該怎樣發聲了。

  簡書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拿床頭放著的杯子,慌亂之中卻把水灑到了床上,很快便洇開一塊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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