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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美疲勞》第二十章(5)

  離開月台,走出出口處,胡大江來到了車站停車場,眼前是一陣陣涌動著的人流。舉目望去,多數是南來北往、肩挑擔扛的進城務工的農民兄弟姐妹。有夫妻牽手,有拖兒帶女,還有全家老小,傾巢出動。這些人與他胡大江相比,是社會下層的貧困者。他們沒有別墅、汽車和房子的奢望,唯一的企盼是吃得飽一點,穿得好一點。他們有“審美疲勞”嗎?有。這些年來,農村離婚率的攀升,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尤其是進城務工人員中的婚變要占一半以上,正象當年解放軍進城,許多幹部丟棄糟糠之妻一樣,兩者都反映了婚姻和性愛的歷史進程。早在遙遠的封建社會,中國人就發生了陳世美和秦香蓮婚姻價值觀的激烈衝突,何況今天人類進入了高度文明和自由的現代社會?

  呵,審美疲勞,歷史悠久,淵源流長啊!審美貫穿人類歷史的整個過程,如果審美終極了,人類的歷史也停止了。

  胡大江鑽進車,剛要發動,手機響了,電話是“百靈鳥”打來的,有急事,讓他速回公司。胡大江問什麼事?她說你回來就知道了。胡大江一邊開車,心裡一打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馬風風火火地趕到機場,時成在候機大廳的咖非館裡等著他。老馬注意到三天不見,時成面色顯得憔悴,眼窩下還有隱隱的黑色,那是過度疲勞和缺少睡眠的反應。

  老馬問:“你還好嗎?”

  時成說:“我很好。”

  “看你架勢,以為這輩子你不想見我了。”

  “我不放心你……”

  “那大江呢?你就放心他嗎?”

  “他有黃蕾。”

  “不,黃蕾辭職走了。”

  “怎麼會這樣?”時成先是驚訝,後痛心地,“她不該這樣,絕對不應該這樣,她應該和大江在一起……”

  老馬沉默。

  “我們還有十五鐘的時間。”時成看看表,猛抓住老馬的手,“我要你說,要你問,不要停止。”

  “這幾天你在哪?幹什麼去了?” 老馬說,“你突然蒸發了似的,我和大江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大江差點去上海找你。”

  “我在忙自己的事。”

  “現在你要去哪?”

  “去日本。”

  “去日本?!” 老馬驚訝得要跳起來,“為什麼去日本?”

  “去還一筆良心債。”

  “良心債……”

  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隱私,再恩愛的夫妻也同樣如此。這些年來,時成心裡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胡大江並不是時成的初戀,她初戀情人姓秦,原是省第一人民醫院的內科醫生。他們之間的相識,是時成那先天性心臟病牽的線,搭的橋。秦醫生曾兩次奮力給時成的心臟“搶險救災”,為了治好她的病,費盡了心機。一段時間,時成出院在家休養,秦醫生送醫送藥上門服務,成了她心臟諮詢、調養、護理的“保全工”。憑心而論,時成的心臟能正常工作到現在,不進醫院“大修”、“不報廢”,秦醫生功不可沒。

  秦醫生出身貧寒,為完成研究生學業,己年過三十五,錯過了戀愛的最佳時機,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了不惑之年,與時成相識,愛情之火重新點燃。但他是個性格內向又靦腆的男人,愛時成愛得發狂,就是難以啟齒,窗戶紙始終沒有捅破,就在這節骨眼上,偏偏半路上殺出個胡太江,他目標明確,火力也猛烈,靠“九十九束玫瑰” 這個銳利的武器,攻破了時成的情感城堡。

  時成告訴老馬:“我與胡大江的婚禮,秦醫生也參加了。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對我吐了一句真言:我的成熟的挑子,讓人給摘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秦醫生一直在暗戀著我。不久他就辭職去了日本,我們再也沒有見面,也沒有得到他一點消息。”

  老馬說:“事情都過去怎麼多年,早己物是人非了,你找他還有什麼意義?”

  時成打開旅行箱,從裡面取出一隻大紙袋。

  老馬問:“這裡裝的什麼?”

  時成說:“打開看看。”

  老馬打開紙袋,裡面是一堆信,是這幾年秦醫生寫給時成但沒有寄出的信。

  時成哭著說著:“這是秦醫生在省醫院的一個朋友前天交給我的。說他在日本活得不舒坦,一直沒有結婚,一月前查出了癌症晚期,自知不久於人世了,才把這些年寫給我的信一齊轉交給了我。他在信中對我說……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要讓你知道,遠在大洋彼岸的那個男人,一直在默默地愛著你。儘管我得不到你,但是有愛也同樣幸福……”

  時成泣不成聲,老馬也淚眼婆娑,抹了一把又一把的淚水。

  時成說:“我要飛過去,要去陪伴他,你能理解嗎?”

  “嗯……” 老馬點點頭,說不出話來。

  “來,”時成拍拍身邊的沙發,“坐到我這邊來,讓我抱抱你,親親你。”

  老馬順從地坐到時成的身邊,時成緊緊地抱他,親他,兩人的淚水融合在一起,匯成了一條條“小溪”,流淌在衣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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