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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者作博士論文的。

  阿麗思說,「老伯娘,幹嗎要在這地方多有這樣一件事?」

  「誰知道?誰明白在另一地方會產生另一種事,也總不能明白這裡要有這樣事。」

  「但你作乾媽的總知道這… 」

  「我的女… (她說錯了口,又糾正,)我的妹,你是不是問『意義』?『意義』是

  作乾媽的成天可以到親家公館去打牌,倘若你並不以為打牌是為了輸錢的話。遇到喜事多,

  有酒吃,也是要乾兒女理由的。逢年過節想熱鬧,這少不了乾兒女。歸土時送喪,乾兒女

  是不好意思不來包白帕子的。… 我的妹,這就是你要問的『意義』了。凡是一件事,總

  有意義的,決不會平空而起。不過這是一面,還有那另外一面。那一面譬如是這比我多十

  倍百倍乾兒女的乾媽樹這親家,它既不打牌,也不愛喝酒——雖然有人送好酒,我不敢相

  信它分得出酒的味道比我這外行高明,——愛熱鬧是它的脾氣,我也懷疑。而且,說到死,

  它在生纏紅綢紅布也纏厭了,它要乾兒女纏白布算是報仇嗎?我們這親家,其實是全然與

  我不同,(說到這裡她怕褻瀆這親家,聲音輕輕的了。)它是被人勒迫的,不過這勒迫出

  於善意,不比在同一地方有些人被勒迫受大委屈。若說受了委屈總得申訴,那受大委屈的

  是人還不能用口說話,要這樹說它不甘心受人款待當然更辦不到了。」

  「做乾媽有些是權利,有些又變成義務,這倒不是我所能想到的。」

  「你那么小小的年紀會想到多少事?」

  「世界上許多事不是一樣?既然一樣,我當然也應當想到了。」

  「但你這時就不會想到世界上一些在這人為權利、在那人又為義務的怪事情。這如同

  拜寄乾媽一樣,在別地方並不缺少。」

  「我!我想到… 」阿麗思說不下去了,她看看老太太的孫兒,這孩子正在「乾媽樹」

  面前打賭,用一顆骰子,預先同那榆樹幹媽約,骰擲到地上,單點子便欠乾媽十根香頭的

  帳,雙點子則在神桌前香台里抽出香頭十根。骰子已經報出點數,是個五,小孩子很聰明

  的又引出本地規矩來說「一不算數」。第二次正將下擲,卻被老太太見到了,這老太太並

  不反對這行為,卻以為擲骰子方法有研究必要,她嗾著小孩子用撒手法將骰子滾去,則可

  以贏乾媽的香頭了。這樣事,阿麗思小姐覺得無從到別一世界上去找那同類例子的。

  照老太太指點,果然骰子第二次成了四點。老太太一面代替孫兒拔取香頭,一面向阿

  麗思說:「瞧,這乾親家多好!」

  阿麗思只能點點頭。

  老太太以為這樣誠實的同神賭博,決不是無教養的小孩子所能辦到的,所以在此事上

  又不免對孩子誇獎了兩句,阿麗思又想起這也不是在別一世界上能找取例子的事。其實,

  反過來說,別的地方所有的類乎老太太誇獎孩子公正的事,又何嘗是這裡所有?在另一種

  教養得有法有則的成年人所作的事上去看,那給阿麗思懷疑的事就更多了。而且這事便是

  例子,可以證明老太太誇獎小孩的行為,是另一世界也曾有過了。這只能怪阿麗思願意自

  己的糊塗。

  「同神賭博比同人賭博還容易占便宜,那是只有這地方小孩子懂到的事。」阿麗思這

  話是並不存心為老太太而說的。

  但是聽到這個話的老太太,很感謝阿麗思的稱讚,要小孩子為阿麗思作揖,小孩子在

  作揖卻說,「請小姐保佑我再贏一點香頭。」

  「我決不能夠保佑你什麼的,我是平常人!」

  「小姐,你是平常人就更可以保佑我這孩子了,因為他命大,還得拜寄平常人作乾媽

  呀!」

  阿麗思可真生氣了。因為老太這話,好象阿麗思有作小孩乾媽必要的樣子,所以生氣

  想走。

  「我的妹,你要走就走,但不必生氣。我知道你生氣的理由,但我們普通作了錯事還

  不當回事,說錯話當然是更不應當算一回事了。」

  「我並不說算一回事呀!」

  「但是你走吧,不然我就不客氣要你拜我做乾媽了。准我附帶的說,你若作了我的干

  女,決不使你吃虧的。… 但是你走吧,我要打牌去了,而且今天好日子,雖然利於拜干

  媽也利於贏錢,我的妹,我們再會。」

  「再會,不過,然而,但是… 」阿麗思已無話可說,便不說下去了,——她看到這

  兩祖孫踏踏拖拖的走去,消失到一個土堆里,她才放了一口氣。

  … …

  「七百二十個人的乾媽,真不是一個小數目!… 」阿麗思小姐在晚上,是用這類乎

  珍聞的起始文字寫信給住茯苓旅館的儺喜先生的。末了,要那兔子也告她一點珍聞,類乎

  拜乾媽穿百衲衣這一類事。在中國,這類希奇古怪的事不至於缺少。阿麗思人太年幼,免

  不了遇事奇怪。至於中國人,則雖比阿麗思還幼稚,已在先養成了一種不隨便驚訝的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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