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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宗,國難當前,全要仰仗你呀!”

  我騎在馬背上低頭一看,此非旁人,乃是老相識,尚書、經學大師王經。

  赤軍作品集·歷史小說集三國外志

  第二十三回 曹髦仗劍出雲龍門 成濟挺矛行弒主事

  王經是當世大儒,換句話說,就是百無一用,只能坐書齋的主兒。前此他做雍州刺史,恐怕是司馬公最糟糕的兩件人事安排之一(另一件是讓諸葛誕鎮守壽春),雍州緊靠著御蜀前線,雖有陳泰、鄧艾等名將鎮守,一州的最高行政長官也不該交給個書呆子。結果姜維上隴,王經率兵前往抵禦,大敗於洮水,被困於狄道,若不是我豪賭一把,慫恿陳大將軍前往解救,這傢伙就要變成姜維刀下之鬼了。姜維是個莽夫,死在莽夫手下,實在有滅我大魏的志氣。

  因此洮水大敗以後不久,司馬公就把王經給召回洛陽了,換上了未必比他靠譜,可腦筋還多少會轉點彎的諸葛緒。照理說,王經不是司馬公的嫡系,又不願意拍司馬公的馬屁,喪師辱國,就該一抹到底。可他好歹是太原大姓,經學大師,輕易廢黜,恐怕儒林議論,所以司馬公就讓他當個尚書,贊襄朝政。

  尚書是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職位。所以說小不小,因為自前漢武帝架空外朝宰相為始,政歸內廷尚書台,原本職位不高的尚書就變成了實際意義上的宰相;所以說大不大,是尚書雖然日益尊顯,可權力卻逐漸被新充實的中書給分了去,時至今日,中書才是真正的宰相,尚書還得往後靠。

  其實王經這個尚書,和我原本的太中大夫一職相同,都是頂光鮮好帽子,卻沒有多少實權。

  雖然沒有實權,又和司馬公走得不怎麼近,好歹他是我步入宦途後的第一位上司,因為我在狄道救了他的性命,王經對我也頗為看顧(雖然完全無用),故而我偶爾也往他府上走走,送幾份薄禮,雖說上下級關係已經解除了好幾年,來往倒還不算生疏。

  正因如此,驟然看到王經慌裡慌張跑過來,出於禮貌,我還是立刻跳下馬去,扶著他的肩膀問:“大人何事驚慌?”

  王經大喘了一口粗氣,定一定神,突然抬起手來,反而扶住了我的雙肩,隨即眼中射出異常正氣凜然,正氣凜然到讓人多少有點泛噁心的神情,一字一頓地說道:“元宗,汝為魏臣,可能忠於主上,死而不辭乎?”

  這老傢伙在說什麼呀,全洛陽誰不知道我是司馬公的人?還說什麼“魏臣”,什麼“忠於主上,死而不辭”?然而我終究確實還披著魏臣這身皮——雖說自己巴不得早日蛻了這層無意義的皮,轉而去穿晉臣的冠帶——該裝的樣子總不能不裝,於是我輕咳一聲,回答說:“此為人臣之責也。”

  “很好,很好,”王經似乎是大舒了一口氣,隨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又快速又清晰地說,“天子並內官們已經殺出來了,要取權奸司馬昭性命,元宗速將武衛營兵前去衛護吧!”

  “喀喇”一聲,我頭頂響起了一個驚雷——既是真實景況,也是心理反映。老傢伙在說什麼?天子殺出來了,要殺司馬公?奶奶的小皇帝打算謀反麼?!不對,他是皇帝,“謀反”之詞不能加在他的頭上,然而……世間竟會有這種鳥事?!

  我愣在當地,腦中如有百雷鳴響,就在這個時候,“嘩啦”一聲暴雨就降了下來,澆了我一個透心涼。隨即內宮方向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喊聲,我轉頭望去,只見數百名禁軍從雲龍門直衝出來。

  怎麼,皇帝已經掌握了部分禁軍麼?這仗可不好打呀,難道真的要變天?皇帝如果收攏了禁軍,猛衝去晉公府上,司馬公猝不及防,說不定就要完蛋。那我怎麼辦?我是該力戰以衛護司馬公呢,還是該及時轉蓬,乾脆去幫皇帝呢?

  腦袋亂轉,眼珠子也不閒著,我仔細觀察那些越跑越近的禁軍,隨時打算跳上馬去落荒而逃,或者跪到一旁恭迎聖駕。然而仔細一看,那些禁軍分明不是衝出來的,而是跑出來的,當先一騎,不是旁人,正是司馬公的親弟弟、屯騎校尉司馬伷。

  我趕緊呼叫司馬伷的爵號:“南安亭侯,何事慌亂?”司馬伷回答說:“天子謀反,我軍不能敵!”說著話,風一般就從我身旁跑過去了,竟然逃得比兔子還快。我再掉過頭,打算問問王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結果那老傢伙也早影蹤不見。媽的,你們都跑了,留我一個在這裡,連商量的人都沒有,算了,管他結局如何,我也跑了吧!

  賈公是我的大恩人,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我大概就和司馬伷一樣落荒而逃了,等到塵埃落定,司馬伷是司馬公的親弟弟,不會遭到什麼處罰,我的小命可就難保了——就算小命能夠保住,前此種種努力,也就化為逝水,宦途立刻就會從平坦轉為坎坷。

  但是賈公一到,並且還領了百十名禁軍過來,我立刻就有了主心骨,急忙跳上馬背,抽出佩劍來靠攏賈公,問他:“傳言天子謀反,南安亭侯已遁,我等如何?”賈公陰沉著臉,斜斜瞟我一眼,沉穩地說道:“司馬公已知此變——不能讓天子離開宮廷!”

  有賈公下命令,就不用我動心眼,事情再大,總有高個子來扛,純粹執行命令比自己抉擇自己的生死榮辱可要簡單多了。於是我緊靠在賈公身邊,兩軍匯合,一起往內宮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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