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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呀,竟然稱呼我為“王公”,我聽在耳里,笑在心裡,通體說不盡的舒泰。於是雙手接過錦匣,打開來看。原本還以為此人既然精通歧黃之術,善能合藥進獻給司馬公,想是也合了一份來送我,但打開錦匣一看,裡面卻只放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絹帕。此人送我絹帕何意?難道他是代某位小姐前來傳遞情意的麼?總不會是代其姊妹前來的,想要與我聯姻?許璞貌雖不美,卻也不俗,若是他的姊妹,或許頗有姿色吧。

  可是等我展開絹帕,才知道這番妄想純粹是水月鏡花。只見絹帕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中間並有直線或曲線相連,我才看了一行,就不禁倒吸涼氣,心中又驚又喜,直起腰來拱手道:“如此重禮,王某感激泣零!”

  你道許璞送我的究竟是什麼?原來是一張親屬表,最上一行是安平郡公他們哥八個:司馬朗、司馬懿、司馬孚、司馬馗、司馬恂、司馬進、司馬通、司馬敏,第二行是司馬公他們兄弟九個:司馬師、司馬昭、司馬幹、司馬亮、司馬伷、司馬京、司馬俊、司馬肜、司馬倫,以及同族兄弟、姻親,下面還有兩行,開列得整整齊齊——這是一張司馬家族的親眷總表呀!

  這是寶物、這是寶物!有了這張表,我還怕抱不住司馬公的大腿麼?只要把這張表上列著的各位大人都伺候舒服了,我還怕前途不夠光明麼?許子璫真是及時春雨,這方絹帕真是天下至寶呀!

  我激動得一把握住許璞的手,熱淚險險奪眶而出:“子璫兄,如此重禮,在下受之有愧,無以為報呀!”

  許子璫的禮物一拿出來,立刻我們兩人變得親近了許多,本是第二次見面,卻仿佛十數年的至交一般。不過我心中也有所疑惑,這麼好的東西,他怎麼就會想著要送給我呢?

  拐彎抹角地打探,許璞倒是不隱瞞,很快就說出了原因:“下官欲為國效力,恨無門耳。君侯國之棟樑,願附驥尾。”他這是打算投效我了,然而……我繼續問道:“司馬公甚為看重子璫,何謂無門?”

  許璞輕輕嘆了一口氣:“有公車之士遮道,我等不得過也。”我愣了一下,腦筋快速飛轉,總算是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公車之士”,分明是隱指,公指賈公閭,士指鍾士季,他是說有這兩個人橫在前面,自己沒辦法湊到司馬公跟前去,於是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可以靠著幫助我得到司馬公的寵信,自己也能飛黃騰達吧。

  我又問他:“說什麼遮道?可求援手。”許璞回答說:“車有援手心,士無愛人意。”也就是說,賈公還挺願意幫忙他們這些年輕人,可惜鍾會踞傲,嫉妒心也重,是不肯放別人上台和自己爭寵的。

  哦,看起來許璞對鍾會也是一肚子怨氣,我不妨引為臂助,一起把那可惡的傢伙掃下台去吧!

  但我心裡雖然這樣想,話還要問清楚:“既然如此,何不援以車而推其士。”你幹嘛不依附賈公來搞鍾會,而想著來傍上我呢?許璞皺眉回答說:“我欲登車,必為士所害也。”哦,他說得也有道理,賈公、鍾會二人在司馬公面前爭寵,互相都警惕著呢,一旦某人表現得和賈公過於親近,定會遭鍾會所忌,許璞想來不敢冒這個險。

  那麼,我是否也該和賈公保持一定距離呢?轉念一想,鍾會這廝已經在提防我了,進一步也是遭忌,退一步也是遭忌,除非我明著表示投在他鍾士季門下,否則這段怨仇是解不了的。哼,誰會去依附那個心胸狹窄的鐘會?!

  既然話都問清楚了,我和許璞的交談也就越來越深入,大生相見恨晚之感。據許璞說,那個盧炬盧作煊是他契交好友,兩人一般心思,都想輔佐我做一番大事業。這真是上天送給我的異寶啊,若有這些世家豪門的青年才俊相助,還怕扳不倒鍾會,還怕得不著司馬公的寵信麼?他們和禽獸、水缸之流可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呀!

  那天晚上,我和許子璫相談甚歡,鼓打三更才依依不捨地送他出門。第二天起身,放棄了出門去拜客的預定計劃,先拿出許璞所贈絹帕來研究——我要根據這方絹帕,重新制定自己的拜客計劃。

  許璞的司馬氏親族表制定得非常詳細,但也正因為其詳細,反而看得我頭暈眼花——從司馬防開始,這一大家子連續幾代都是高產,兒孫眾多,各房的婚姻也都經過深思熟慮,拉攏豪門,織成了一張覆蓋整個天下的大網。如此大網,無論究其經還是析其緯,都是很難分明的,我必須重新整理一下,按照自己的需要把上面所開列的所有名字再分個三六九等,否則一一拜會,足能把我累死。

  於是叫了嚴岸過來執筆相助,先依照和司馬公的親疏遠近分上、中、下三類,然後我說名字,嚴岸記錄,從家族而至於個人,一一開列清楚。約摸接近正午的時候,我們整理到了泰山羊氏。這個羊氏可了不得,一方豪強,世有清名,羊續生羊衜、羊耽,羊衜生羊發、羊祜,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了忠武公為妻。現在羊家人大多死了,就剩下一個給事中、黃門郎羊祜羊叔子,算起來是忠武公的小舅子,司馬公嫂子的兄弟。

  整理到這裡,我突然有所特異發現,抬眼向天想了很久,然後倒吸一口涼氣。嚴岸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問我說:“君侯想到了什麼?”我指點著羊祜叔父羊耽的名字向他解釋:“此人所娶的,就是隴西辛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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