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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州從來民風剽悍,涼州為甚,其次就是雍州,打從秦始皇……不,打從商鞅時代就是如此。雍、涼兩州暴民鬧事,驅逐甚至殺害太守,從漢末起就是常事,想想馬騰、韓遂,想想王國、宋建,我後脖梗子都會直冒涼氣。

  於是我問秦銳和段俠說:“聽聞郡中有個‘岳大俠’,橫行不法,以武亂禁,此究竟何如人也?”我本來想先捉起這個臭名昭彰的傢伙來,給亂民們做個榜樣,沒想到那兩人竟然回答我說:“這是訛傳,此人不姓岳,乃郡中大姓李氏,姓李名越字超興,專好打抱不平,官府拿他也從來沒有辦法。”

  我聞言嚇了一跳,立刻改變了主意。孤魂散鬼般的遊俠,能抓就抓了,能殺就殺了,問題容易解決,身為郡中最大宗族李姓的一員,那就不是遊俠了,而是地頭毒蛇、坐地太歲,這種傢伙只能安撫,不能招惹。於是我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問秦銳說:“你和他熟嗎?這種俠義的高人,我很想親自見一見,褒獎一下呀。”秦銳點點頭:“和他幹過兩架,有點交情,既然元宗……既然太守大人想見,老爺這就去找他過來。”

  我還以為李越是什麼膀大腰圓的粗漢呢,沒想到見了面一看,疏眉秀目,頜下無須,除了膚色有點黑外,竟然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佳公子。不過想想也是,世家出身者,總不可能象禽獸、水缸那樣滿臉的橫肉。不過最讓我詫異的是,這位李越大俠竟然不是走進來見我的,而是膝行爬進來的,一見面先磕三個響頭,然後大聲說道:“明府在上,小的本郡李越,今日得見老大人尊顏,感泣莫名……”說著話,眉頭一擰,俊目潤濕,竟然真的開始抽噎起來。

  我瞪大了眼睛,望向站在旁邊的秦銳和段俠,兩人點點頭,意思是告訴我:“沒錯,確是此人。”啊呀,所謂民間傳言,大不可信,果然如此。大俠這種東西,從來都和官府作對,官府保的,他要殺之,官府捕的,他要藏之,官府嚴令禁止的,他偏要任意妄為,然而這位李越大俠,看上去倒很聽話嘛。

  事後老馬悄悄地對我說:“大人出自世家,小的也出自世家,可以自身試想世家子弟,誰不願出仕朝廷,封妻蔭子呢?如果時機不到,心懷怨怒,或許會有些憤世嫉俗的想法,有些特立獨行的作為,但如果朝廷願意用咱們,咱們怎不傾心歸附?大俠只在民間,真正豪門裡面,是從來沒有大俠的。”

  我承認老馬此話說得很對,所以決定要重用李越。一方面,這種人才招致官府,比放在民間要安全得多,另方面,可以藉此機會拉攏隴西李姓。從來治理之道,在於民情上達,政令下頒,可以暢行無阻,現在有了李越在我身邊,以李姓為首的郡中宗族有什麼要求,我很快就能知道,朝廷政令有什麼可能妨害到他們利益的,我也可以預先和李越商量,打點折扣,免得大家都不好過。

  雖然李越非獨武藝超群,能騎劣馬,挽強弓,其文采也極斐然,出口成章,諛詞如潮,仿佛小馬……不過這些阿諛奉承聽得多了,也就清風馬耳,不當它一回事,不會覺得噁心了。只是他自始至終稱呼我為“老大人”,我卻一直不能習慣……我比他大不了幾歲,又何“老”之有?

  內憂問題而後,就是外患問題。我不能阻止蜀賊的進攻,也不可能把隴西變成非前線——除非朝廷取下漢中,然而那個天險要隘,從元侯曹真開始就屢屢發兵進攻,沒一次能夠深入,更別說占領了。雖然現在守漢中的姜維不能和諸葛亮比,不能和魏延、王平比,然而現在執掌朝廷西線軍事的陳泰、鄧艾等人,似乎也不能和曹元侯比……

  進攻不行,那就只有防守。首先招募新兵,把騎兵交給秦銳,步卒交給段俠、李越,好生訓練著。秦銳還屢有不滿,私下對我說:“那兩個傢伙將兵千餘,而我部不足百人,你也太偏心了吧。”我瞪他一眼:“你有本事去弄更多戰馬來呀,郡中現在就這點馬,你還想帶多少騎兵?”秦銳不說話了,不過據說他此後經常去找老馬,連哄帶騙,威逼利誘,甚至拔出刀子來恐嚇,要老馬掏出點錢來給他買馬。可惜老馬雖然揮金如土,這種用私庫填公帑的事情是堅決不乾的,殺了他頭也不干。

  從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還需要一個熟悉蜀賊內情的人。上書給王刺史,請他代為介紹,他果然就給我派了員幹才過來。此人姓劉名睿字季明,本是江州人士,他老爹在蜀偽中書令李嚴手下當幕僚。太和五年,李嚴被諸葛亮排擠下台,流放梓潼郡,劉睿的老爹想做忠臣,跟著主子也跑去了梓潼。青龍二年,諸葛亮憂憤而死,不久李嚴也掛了,劉老頭子才重新出仕,據說最高做到尚書郎。然而李嚴黨羽的黑鍋一直在他身上背著,總是遭受排擠,遍地都是陷阱,老頭子一個不慎,失足落水,於是匆忙循熟悉的巴東小路逃來新城,歸順我大魏——那大概是正始九年吧,也就是七年前的事情。

  歸正投誠的時候,劉睿雖然還小,但想必能從老爹嘴裡聽到不少關於蜀賊的內情,而且他少小長在梓潼和成都,那一口麻辣西南話,用來搞搞諜報,探聽探聽敵情,想必是得心應手的。

  話說這位劉季明正當青春年少,相貌身形都與李越差相仿佛,所不同者,一是膚色較白,白似魚肚,一看就是常年坐書齋少活動的,與那飛鷹走馬的大俠惡少絕不可同日而語,二是兩腮遍布絨毛,大概從來不修不剔,所以乍看仿佛一個半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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