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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蜀賊們打來了吧,那也起碼在今秋以後。對比東行的必定餓死,我現在只有繼續西向,前往隴西的郡治襄武。正所謂割肉補瘡呀,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滿心盼望著那位姜太守很快調任,順帶把我也領到別郡甚至中央去,早日脫離提心弔膽的日子吧。

  因緣際會,我就在襄武認識了那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狐群狗黨。

  男人相親,靠的不外乎酒色財氣,我在隴西姜太守府中結識的那幾個狗頭,正好一人占上一字。“酒”當然是段俠,那傢伙本是北方的胡人,祖先歸附漢朝,遷居到渤海,但和漢人混血了那麼多代,外貌的胡味還是不改,細眼闊鼻,滿臉絡腮鬍子,肚子挺得比水缸都大。對,他的外號就是“水缸”。

  然而其實叫他“酒缸”還差不多,那傢伙喝酒不是喝,簡直是灌。我雖然沒他那麼好的酒量,但遍尋太守衙署,就那十多個書佐,也只有我能用小盞碰他大碗,喝上一個時辰還不倒的。男人喝多了酒自然就話多,自然就腰硬,自然就胡吹海侃,就這樣,我結識了段俠段思仁——但我估計他所以字思仁,就因為心中本無仁,孔子說什麼“我欲仁,斯仁至矣”,早就證明了是醉話。

  “色”是指馬礪,這小個子光看那雙綠豆眼就知道是色中惡鬼。襄武城中的寡婦門,暗娼門,就沒有他不熟的。多得他的教誨,我進城沒一個月就也都摸得門熟。必須承認馬礫馬仲碌好色而絕不自私,自己勾搭過的女性很樂意介紹給同僚共享。就因為此,除了馬馳,他和署中所有書佐的關係都很好。

  馬馳就是“財”。此人出身高門,祖上據稱是漢伏波將軍馬援,世為扶風郡的第一大姓,家財萬貫,揮金如土,相貌堂堂,腦滿腸肥。幾乎我和段俠他們的每次置酒高會都會邀請馬馳到來,因為只要他一來,就有人付帳了。馬馳馬信翔似乎也很樂意讓同僚們幫助他減輕錢袋的負擔,不是他好客,而是他錢多不在乎。

  同為扶風馬氏,馬馳卻偏偏看不起馬礪,說對方根本就不是正枝,其實是隴右的羌胡種,當年跟著伏波將軍當馬僮,才改了馬姓的。我可看不出來馬礫有哪點象羌人,羌人若都那樣小個子、諂媚臉,手無縛雞之力,討平他們的伏波將軍也未必真有什麼大才……

  不過朋友中確實有一個地地道道的胡種,那就是因“氣”與我結交的秦銳。初次相識是在我來到隴西的第四天,剛從太守府領了祿米,興高采烈一個人去酒店沽酒——那時候我還並不知段俠能喝,也還沒和他對喝過——那無恥店家,竟然欺負我是外地人,給的酒裡面攙了將近七成的水!我也知道這種窮鄉僻壤生意難做,但你摻假個三四成就頂天了吧,當老子是沒喝過酒的雛兒嗎?

  我老實不客氣,掄起拳頭就打。別看我肉不多,骨頭可硬,店家才挨了一拳,就殺豬般大叫起來。這時候,“騰”地冒出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來打抱不平,那正是郡里的騎兵小隊長秦銳——我估計他根本就沒有救人的心,純粹是找碴兒干架。

  這傢伙身高八尺,方面廣頤,絡腮鬍子根根如針。他雖然沒穿軍服,但光那一臉的橫勁,就讓我感覺此人不好對付,於是讓過來拳,順手就抄起酒罈來了。對方也不含糊,酒罈、酒瓶、鐵勺,抄著什麼使什麼,我們兩個“乒桌球乓”一頓亂打,各自身上沒受什麼傷,酒店可幾乎沒剩下一樣完整的傢伙什兒了。最後還是店家實在忍不了了,拉住幾個巡邏的兵丁過來解勸,我們才悻悻罷手。

  事後秦銳知道我的身份後說:“象你這樣打狠架的世家子弟,我還從來沒見過。”我笑笑唬他說:“過獎了,俺們關東世家都這樣干架。”就這樣不打不相識,我們把臂前往另外一家酒店,呼盧喝雉玩了個痛快。

  秦銳確實是胡種,祖父才始內遷,因為居住在雍州秦地,就自稱姓秦,這點根本隱瞞不了,全襄武城無人不知。聽說這位秦銳秦壽長從來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仗著拳硬能打,簡直是人見人怕,所以大家背後都稱他為“禽獸”。

  他本人也知道自己這個外號,卻並不在意,某次還大笑說:“禽獸也不錯,能讓人怕。況且,總比衣冠禽獸要來得光明正大呀!”

  秋季是最繁忙的季節,不光百姓如此,我們這些小官吏也是一樣。一般情況下,九月中旬各縣上繳的貢糧就要統一運到郡治,經我們統計核准後,再運去各個倉庫,以及各地駐軍營中。我雖然前此從沒幹過書佐,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我和段俠決定在忙活前先好好喝上一頓,於是下帖子邀請了其他三人。馬馳、馬礫這二馬一請就到,雖然他們都醉翁之意不在酒,馬馳是為了吃肉——肚子已經那麼大了,我叫他多吃蔬菜少動葷腥,他就是不聽——而馬礪則是看上了那家酒店店主的女兒。奇怪的是,平常對喝酒的熱心僅次於段俠和我的秦銳卻不肯赴約。“最近營中事情多,”他派個老兵來傳話,“而且說不定會打仗呢,你們小心點吧!”

  打仗?我才不信呢。前兩年蜀賊剛包圍過一次襄武城,結果被前任征西大將軍郭淮和前任雍州刺史陳泰打得抱頭鼠躥。他姜維難道還敢來?他總得安生個幾年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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