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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顯的一席話,充分地向老婆一家表了忠心,卻也十足地把裴炎嚇了個魂飛魄散.為了避免皇帝"說到做到",更為了自己得罪皇帝性命堪虞,裴炎將這場見面會實況轉播給了武太后.武則天聽後大怒,發覺這個表面窩囊的兒子原來不但剛愎自用,而且還娶了媳婦忘了娘,全不如想像中那樣聽話,立即下定了廢李顯的決心.

  二月六日這天,在武則天的安排下,裴炎與中書侍郎劉褘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虔勖等人率重兵入宮,當著百官的面宣布了太后懿旨,廢李顯為廬陵王,幽於別所.李顯猝不及防,只會大喊:"我有何罪?"武則天看著這個沒出息的兒子不緊不慢地回答:"你想要將天下送給韋玄貞,這還不是大罪嗎?"

  李顯啞口無言,只能低頭認輸.

  廢帝第二天,李顯的同胞弟弟李旦被按在了皇帝的座位上,改元文明.

  第三天,李顯和韋氏年僅兩歲的長子李重照被廢為庶人,正在做宰相夢的韋玄貞被流放欽州.

  三月五日,李顯的二哥、廢太子李賢在流放地巴州自殺,時年30歲.

  全部料理完了之後,武則天終於有時間去處置三兒子李顯了.四月二十二日,闖下塌天大禍的"廬陵王"李顯和妻子韋氏領著一堆年幼的兒女、一群哭哭啼啼的姬妾,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曾經呼風喚雨的長安城,在重兵的"護送"下,前往流放地房州(今湖北房縣).二十六日,武則天又改變主意,下令將李顯一行轉押均州(今湖北十堰市).

  一切擺平之後,武則天心情大佳,卻不料大不吉利的彗星竟於此時出現,而且足足在西北天際掛了三十三天.為了趨吉避凶,她於當年九月六日宣布大赦天下,並改元"光宅".——就這樣,公元684年成了三個不同年號的"元年",而且都只元了這麼一年:第二年,由於徐敬業被平,武則天再次改年號為"垂拱".

  垂拱元年三月十一日,武則天又忽然想起了李顯一家,下令將他們重新安置,又從均州遷回房州.——根據史書記載,韋氏的最後一個孩子、李顯最小的女兒就是降生在去往房州的路途上的.不過究竟是嗣聖元年的四月二十二日至二十六日這一次,還是垂拱元年三月十一日後的這一趟,就沒有確切的說法了.不過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這個小女嬰都是在父母最驚惶的時候降臨人世的.而且此時的李顯夫婦已經陷於窮途末路的窘迫,當剛降生的嬰兒急切需要一點保暖的被褥或衣物的時候,他們都無處找尋.慌亂中,李顯只能將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脫下來包裹孩子.這個女嬰因此有了她的第一個名字:裹兒.她就是未來的安樂公主.

  (常言道,生易養難,父母尊長對兒孫的感情也必須在親歷撫養過程中才能真正培養得起來.由於皇族父母基本是只管生不管養,兒孫往往只是他們尋歡作樂的副產品、前途的保障或利用的工具,難得有真正的人倫感情,於是往往對兒孫還不如對左右奴婢,動輒就喊打喊殺毫不憐惜.李顯的母親武則天就是最現成的例子.然而李裹兒的情形卻與大多數的皇家子女不同,她的孕育過程,是韋氏三次生育經歷中最淒涼的一次,恐怕也是擁有四子八女的中宗李顯唯一親眼全程目睹自己的孩子如何降生的一次.由於他們此時的處境與當初已經是雲泥之別,比尋常百姓尚且不如,李裹兒的養育也就只能由他們夫妻勉力親為.夫妻倆因此都對這個小女兒百般寵愛.)

  看著老娘親翻雲覆雨,新皇帝李旦遍體冰涼,壓根不敢過問政事,當武則天於垂拱二年正月擺出歸政姿態的時候,李旦趕緊堅決地辭讓了母親的"好意".武則天前後收拾了三個兒子,終於把老四給"錘鍊"得合乎心意,感覺一定很不錯.總之,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兒子的請求,繼續臨朝稱制掌控天下.

  隨著權力的鞏固,武則天很快就不滿足通過傀儡皇帝的名義執掌朝政,她要名正言順地坐天下.於是,各色祥瑞層出不窮,朝廷內大規模的洗牌也借銅匭告密之風相繼發生.最後,公元690年,武則天正式改唐為周,自稱神聖皇帝,李旦被降為儲君遷居東宮,並改武姓.六十六歲的武則天正式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成為皇帝的武則天並不因為小兒子聽話,就放鬆對三兒子的警惕.在房州清苦度日的李顯不但平日被人監視,長安城裡的特使還經常專程前去察看他的情形.李顯每每想起二哥李賢在流放地被賜死的前車之鑑,整日裡活得心驚肉跳.每當有使臣前來,他都以為他們是奉母親之命來殺死自己的,心中無比恐怖.李顯脆弱的精神簡直無法支撐他去面見使臣,只要聽說使臣來到的消息,他就崩潰得只想提前自殺了事.李顯尋死是很容易,然而他若是死了,他的妻妾兒女卻也就再沒有了活路可想.在這樣的情形下,李顯每次尋死都被韋氏緊緊地拉住了.韋氏反覆地勸他說:"禍福無常,人生一世早晚也是個死,想通了你又何必如此心慌,反倒自己去尋死呢?"

  久而久之,韋氏強硬的訓斥和安慰幾乎成了李顯流放生涯中唯一的一根稻草,成了他精神上的依賴和支柱.據說他曾經滿懷感激地對韋氏許下誓願說:"假如我真有朝一日能重登皇位,一定不會忘了你的恩情,凡是你想要的、你想做的,我都從你所願絕不加以禁制."然而許願再誠心,在這樣的時候說出來,無論說多少遍,都多少帶著些苦中作樂的意味.因為如此驚恐悽惶生不如死的日子,李顯和韋氏整整過了十四年.

  而當李顯在房州苦熬歲月、對母親的名字聞聲色變的同時,他未來的昭容上官婉兒卻在遙遠的長安城裡,平平安安地隨從在武則天的身邊,還借之登上了她人生的第一個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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